“神臂倒!”有人喊。喊声没有响太大,却像一根针把皮挑破了一点,怨与惧一口子钻进去。
“破军四,火羽再上——灼其心。”高顺手落,火羽拖着浅红从弩背翻出,不去追人,只去吻那面“韩”字旗。旗未燃,旗心先皱;旗一皱,士气再下一寸。城下再无鼓,只有角分散在四向如同叫魂。楼车不再前倾,开始后仰;冲车腹内火势不高,却总不灭,泥浆反成了闷盖。
“开门三十步,不出。”吕布沉声,“张辽,魏延,鱼鳞出击,断其两翼,不追。”
“是。”两翼旗出,黑甲从城门如水吐出,先行二十骑贴地疾行,后有三十步陷阵老卒刀盾相接不出声。魏延当先,刀如狼舌,专挑腿筋与膝窝;张辽不起花,直切缰绳与马腹。并州出城,不是去“追”,是去“断”;两翼的袁军小旗接二连三倒下,兵线像衣边被剪开,线头一根根翘起。前列一见无后撑,先退。后列一见前退,生乱。乱不在惨烈,在安静——每一声倒地,都很短。
“收。”张辽低喝,队伍如呼吸一样,吐一口,又吸回来。城门外留下七面旗、两辆歪斜的楼车、一架底腹还冒着淡烟的冲车。并州军不去搬兵甲,先搬伤。魏延扶起一个腿筋被他本人挑断的袁兵,塞给他一块布条:“绑,别死。”又把他推向城外:“走吧,别回头,不然你就死在背上。”
那袁兵跌跌撞撞,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城门口——黑旗垂得极稳,城里有粥香,城上有“神弩”的黑影,他忍不住吞下一口唾沫,胸口像被按了一下。
——
袁绍大营,怒与哀缠在一块。文丑丧鼓未停,韩猛又折。鼓角乱哄哄的,谁也拎不直节拍。郭图、辛评瞪着彼此,各把对方当罪人;田丰被押在外廊,风从他袖间吹过,他看着北边那片云,轻轻叹了一声——不是替别人,是替天下势,叹它到了这步里。
袁绍立在帐前,手握如意的指节青得发紫。他看见了那面“韩”字旗远远倒下去,像一块牌在风里被人轻扫坠地。他知道那不是哪一将的死,那是一个“神话”的死。神话是朦胧的,一个神臂、一封世家之名、一个“必胜”的影,今被城上一张冷冰冷的弩与城下两支黑甲的刀,一寸寸拆开。拆得不响,却拆得干净。
“报!”一骑踏入营门,伏地大呼,“洹水渡扣!三船卡闸,后列乱,押船兵被缴械而还。敌言:‘邺城只接使,不接怒。’”
袁绍胸腔的气终于找了出口,他抬手,往案上一拍,“咔”的一声,如意从中裂开,像一条被掰断的蛇。他把半截如意竖在案上,喘了一口粗气,忽觉喉咙腥甜。郭图、辛评上前要扶,被他一眼瞪退。他看向四周的人,目光里有疲,也有一丝终于明白的恨——不是恨敌,是恨自己前些日子里撑起来给自己看的那个影子。
他终于吐出两个字:“回营。”再吐三字:“重整军。”
田丰在廊下听见,低低道:“尚可。”又咳两声,喉间甜,指尖冰。他忽然想起邺城墙上那横着的一抹黑影——神弩。他不是惊它的力,他惊它背后那几样东西:算、法、忍。
——
曹营这边,河风带着淡盐。郭嘉扶柱而立,笑意薄:“并州亮了第一张‘硬牌’——神弩。不是夸张,而是节制;不是炫,而是准。”
“准,胜过强。”曹操目光在北云下收与放,“他们打的是气,不是人。神弩灭的不是一臂,是一个‘神’字。好棋——名在此手又上一阶。”
“丞相的‘利’也该上一阶。”郭嘉轻咳,“‘边檄’再发,许利减赋,格外提醒河北县吏:‘并州有法,曹公有利。’两面之间,总有一面更暖。”
曹操背着手,指尖在袖里慢慢捻了一下:“不急。他方把‘硬牌’收回鞘,我们就把‘软牌’伸到桌子边缘。”
——
城上风更冷了一些。黑云压住城,像要将全城盖进怀里。城下尸被拖走,血被雪白的盐粉盖上。高顺让人将七面敌旗叠好,摆在角楼下,令卒持水轻浇灰土,免血腥上墙。龙越收起钩索,鲛丝擦净,铜牙以油拭,弩腹上新的划痕一一道过,像匠人抚自己的刀。
“伤亡。”高顺问。
“轻伤十七,重伤五,亡二。”副将报。
“以二换其‘神’。”高顺低声,“利。”
魏延把沾了泥的布条随手塞回袍襟,笑得像狼露牙:“今日没杀痛——留着明日。”
吕布立在城垛下,风把他鬓边的发一缕缕吹起,又压下。他把手按在“破军”弩背的黄铜心上,指腹磨过那道温热的金。一弩卒忍不住轻声道:“主公,今日之功在弩。”
“不。”吕布摇头,目光平远,“在‘稳’。”
他抬手,对城下溅碎的红与黑、对远处正慢慢退去的黑云,对所有看得见与看不见的眼,说:“守到他气尽。再杀。”
陈宫立在他右后,手藏在袖里,指腹摩着袖缝的一处线头。他忽然低声笑了笑:“‘黑云压城’四字,是天象;‘神弩灭神’,是人事。天与人今日各尽其道,便合。”
“合。”贾诩接了一字,眼里亮,“接下来,‘安家令’推下,‘赎籍令’收回,‘渡口令’稳固,‘邮亭令’遍施。让人明白——我们弩会杀‘神’,法只杀‘邪’。”
沮授靠着女墙坐一坐,血色仍薄,却笑意真实:“今日这口气压住,城里能睡个整觉。”
“能睡。”张辽看向城下,风过,盐粉覆血,旗影不动。他像说给自己,也像说给城里某处还在哭的人:“能睡。”
——
日将没,黑云沉得更低,像要把一城压进夜里。城中灯火次第亮开,粥棚里最后一锅粥发出满足的“咕嘟”,庙学的孩子收了书,仍偷看墙头。有人小声对他讲:“今天,箭打倒了‘神’。”孩子不懂什么是“神”,只睁大眼望那台黑布掩过又露出的“神弩”,心里生出一种模糊的敬畏——不是怕,是想靠近的那种。
夜风第七次绕过城角,带走盐与血味,留下一丝很浅很浅的甘草香——那是医舍里熬的汤药气。吕布往墙下一凝,忽地笑了笑,笑意薄而稳。他把方天画戟轻轻靠在女墙上,像把一面旗斜斜插在城心。
“明早开榜。”他对陈宫说,“三行照旧,再加一行:‘并州之弩,不欲杀人,欲杀祸。’”
“是。”陈宫应,心里把这行字先写了一遍,墨未干,风先吹过,字在风里站住了。
城外的黑云渐渐往北退,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推回天的边缘。神弩覆上黑布,铜牙在黑里发出一线温润的金。城与夜彼此看了一眼,都很平静。鼓未再起,角也未再鸣。风把最后一点灰吹进了沟渠。
“黑云压城,神弩灭神。”高顺在城角低低念了一遍今日的题目。念完,他把这几个字收回心里,压在甲片与皮肉之间,让它们成为明日再举刀时的一线稳。
而更远的官渡,鼓正在别处的黑里重新擂响。夜色像被弩矢割开一道极细的缝,那缝不放光,只放出一种冷静:死局,还未完;活棋,才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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