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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息妫玄卦（第1页）

（一）

“混沌司农”的印信在腰间尚留余温，周鸣的脚步却已踏入了另一片弥漫着哀婉与权力气息的领域——位于郢都西郊的息夫人陵园。

时值深秋，陵园内古柏森森，落叶铺金。息夫人，这位以美貌着称却命运多舛的陈国公主（妫姓），先嫁息侯，后被楚文王所夺，最终郁郁而终，葬于楚地。她的陵墓虽不奢华，却自有一种凄清幽绝的况味，常被楚国王室视为寄托情思、祈求姻缘之所。今日，陵园戒备森严，年轻的楚共王熊审（庄王之子），正屏退左右，独自伫立在青石墓碑前。他身形略显单薄，眉宇间继承了其父的英气，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郁和踌躇。

新任太卜令周鸣的到来，打破了陵园的沉寂。熊审转过身，目光落在周鸣身上，带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甚相符的沉重压力。“太卜令，”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父王在世时，常赞你算尽天机，洞悉幽微。寡人…寡人心中有一事，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今日特来息夫人陵前，望卿以易卦为寡人解惑。”

周鸣躬身：“大王垂询，臣自当尽力。然不知大王所问何事？”

熊审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压得更低：“寡人…寡人婚配之事。父王在时，曾为寡人定下两门亲事候选：一为秦国公室之女嬴氏，一为郑国宗室之女姬氏。如今父王新丧，寡人承继大位，此乃立后定嗣之大事，关乎国本！然…寡人心中实在难以抉择。”他顿了顿，眼神迷茫，“秦女英武，传闻有乃祖遗风；郑女温婉，颇有诗书之气。寡人…寡人不知，天意属谁？姻缘何归？请太卜令为寡人…卜一卦吧！”他指向陵园一角早已设好的香案，龟甲和蓍草已备。

（二）

卜卦？姻缘？周鸣心中警铃大作。这位年轻的楚王，显然还沉浸在对亡父的依赖和对个人情感的迷茫中，将关乎国运的政治联姻，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意”和卜筮之上。此乃大忌！若卜出不合其心意的结果，不仅自己可能获罪，更可能影响楚国的战略布局。

“大王，”周鸣没有走向香案，而是深深一揖，声音清晰而沉稳，“息夫人芳魂在此，其一生际遇，大王可知？”

熊审一愣：“太傅曾言，息夫人容颜绝世，命运坎坷…”

“非止坎坷！”周鸣打断，声音带着一丝历史的沉痛，“息夫人之悲，非天定，实乃人祸！其美，使其沦为陈、息、楚三国博弈之筹码！其情，使其身陷父兄之谋（陈国）、丈夫之辱（息侯）、强敌之迫（楚文王）三重夹缝！她无力自主，如浮萍飘零，最终红颜凋零，郁郁而终。此陵园之柏，非为情殇而青，实为国争之祭也！”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年轻的君王：“大王今日立后，岂是寻常儿女姻缘？此乃结秦晋之好（借指强大盟国），定郑宋之盟，稳东南之屏，系楚国未来数十年之国运！若仅凭卜筮吉凶、个人喜恶而决，岂非重蹈息夫人之覆辙？将国运、社稷、乃至大王自身之安稳，皆系于虚无缥缈之‘天意’与难以捉摸之‘情愫’乎？”

熊审被周鸣这当头棒喝震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神中的迷茫被惊愕和一丝慌乱取代。“那…那依太卜令之见，寡人当如何决断？”

“以‘数’算之！以‘势’衡之！”周鸣斩钉截铁，“请大王移步偏殿，容臣为大王构建‘姻缘国策评估模型’！此非卜卦，胜似卜卦！算的，是楚国的江山社稷！”

（三）

陵园偏殿，烛火通明。巨大的素帛铺开，周鸣取来不同颜色的黏土（代表不同因素）、细绳、算筹、甚至几枚代表秦、郑两国的特制铜币。一场超越时代的政治联姻量化分析，在息夫人的魂灵注视下展开。

1.地缘权重——邦国之基：

周鸣在素帛中央画出楚国轮廓，东西两侧分别用深褐黏土（秦）和浅黄黏土（郑）标注。

秦楚权重（深褐）：

他取细绳，量出秦楚地理距离（较远），打结标记。“距离远，直接威胁暂缓，权重-1。”他放下一枚算筹（代表负分）。

取代表晋国的黑黏土，置于秦楚之间。“秦，乃牵制死敌晋国之关键盟友！西联制晋，乃先王既定之国策！权重+5！”他放下五枚算筹（正分）。

“秦地贫瘠，尚武少文，其文化、礼制与我楚差异甚大，融合难度高。权重-2。”又放下两枚负算筹。

秦总地缘权重：5（制晋）-1（距远）-2（文异）=+2。他将结果用深褐黏土捏成小球，置于代表秦国的位置。

郑楚权重（浅黄）：

量郑楚距离（较近）。“郑国毗邻，地处中原核心，控我北上要冲！权重+3（重要）但+1（威胁近）？不！”周鸣目光锐利，“郑国弱小，其存亡在我一念之间！其地缘价值，非在威胁，而在‘跳板’与‘缓冲’！”他修正：“权重+4（战略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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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晋国黑黏土，置于郑国之上。“郑国乃晋国传统附庸，取郑则必与晋直接冲突！权重-3（风险高）！”

“然！”周鸣话锋一转，取代表楚国的赤色黏土，覆盖在郑国浅黄黏土上，“若联姻郑国，使其亲楚疏晋，则此‘跳板’为我所用，‘缓冲’消弭晋之锋芒！此乃化险为夷，变负为正！权重+4（潜在收益巨大）！”

“郑国文化近周礼，与我楚虽有差异，但易于沟通融合。权重+1。”

郑总地缘权重：4（要地）-3（附晋风险）+4（亲楚收益）+1（文近）=+6！他将更大的浅黄黏土球置于郑国位置。

结论：浅黄球（+6）显着大于深褐球（+2）。郑女联姻的地缘政治价值，远超秦女！

2.陪嫁资源折现率——实利之衡：

周鸣取来两串特制铜钱（楚国“蚁鼻钱”样式），一串代表秦国嫁妆（褐绳串），一串代表郑国嫁妆（黄绳串）。

秦国（褐绳）：“秦地贫瘠，然盛产良马、精铁、玉石。其嫁妆清单：骏马百匹，精铁兵器三百件，玉璧十双。”周鸣评估：

“骏马、精铁，于军国大有裨益！然此乃‘现货’，价值虽高，却无后续。”他将代表“骏马”、“精铁”的大额铜钱（高现值）系在褐绳上。

“玉璧，奢侈之物，实用价值低。”系上小额铜钱（低现值）。

秦国陪嫁总现值：高（但一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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