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侧方的尖细呵斥声,像淬了油的针,一下扎破了校场的沉肃。
许派穿着件明显大了一号的玄甲,甲片晃荡着不合身,腰间佩剑的鎏金装饰擦得比刀刃还亮,宝石在阳光下闪得人眼晕。
他正叉着腰,对着运粮小队吼,脸上的香粉被风吹得一块块脱落,露出底下油腻的皮肤,汗渍混着粉痕,活像张花脸:
“都站齐了!等会儿装粮草,少一粒米、短一两面,仔细你们的皮!”
士兵们垂着头,手里的粮袋攥得死紧,敢怒不敢言——
谁都知道这督粮官是王字门阀塞进来的蛀虫,克扣的口粮够养十队亲兵,好粮偷偷卖给黑市换灵石,给前线送的不是掺沙的米,就是发馊的饼。
连李三石都得让他三分,毕竟许家在都城的势力,比护国军的元帅印还管用。
有个小兵忍不住抬眼瞪他,被许派的亲兵用马鞭梢抽了下手背,疼得龇牙咧嘴,却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动员令刚落,各营立刻开拔。
陆云许跟着第七装甲团往北门走,这支部队号称“楚国最锐”,可交接装备时,他的指尖刚碰到甲胄,就蹭下一层红锈——
甲片连接处的铆钉都锈死了,稍一用力就“咯吱”响,有的地方甚至裂了细缝。
再看连发弩的箭矢,竟有一半是粗糙的木制,箭尖没打磨,毛刺扎手,别说穿铁甲,怕是连兽皮都戳不透。
“这是怎么回事?”
陆云许一把抓住装甲团校尉的手臂,指节捏得对方生疼,语气沉得能滴出水。
校尉苦着脸,飞快扫了眼四周,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气音都发颤:
“还能是谁?许派那狗东西搞的鬼!他督运军械时,把玄铁箭全换成木箭,上好的铁甲换成库房里的旧甲,我们去找他理论,他直接拍桌子骂‘有装备就不错了,前线的要饭的还敢挑三拣四?’”
校尉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他背后有王家门阀撑腰,连元帅都得给几分面子,我们这些小校尉,能有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闷响炸在队伍前方——
装甲团的通讯兵从马上摔了下来,手里的红色通讯符“嗡”地亮起,刺眼的红光映得他脸色惨白,符纸边缘都被灵力烧卷了。
这是护国军最高级别的警告信号,见者无不心惊。
通讯兵连滚带爬起来,膝盖磨出血都顾不上,声音抖得不成调:
“总、总部急报!十二城防线……断了!燕云骑兵破了黑风口南侧,凉夏步兵占了流沙口粮仓……总部说、说各营就地作战,不用等支援!”
“什么?!”
校尉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手里的马鞭“啪嗒”掉在地上,尘土溅了满脸。
“出发前总部还拍胸脯说,防线能撑三天,怎么会崩得这么快?”
陆云许弯腰捡起通讯符,符纸上的字迹潦草却用力,“就地作战”四个字下方,盖着涩军和付弓虽的联合印鉴。
他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印泥,心沉到了底——
防线崩得这么急,一半是燕云凉夏的兵锋锐,另一半分明是李三石泄了布防图、许派克扣了装备的恶果!
而总部的“就地作战”,哪里是授权,分明是甩锅——
把烂摊子丢给前线弟兄,他们在后方继续捂着贪腐的盖子,搞他们的“和光同尘”。
“别慌!”
陆云许猛地抬声,声音穿透风里的沙尘。
“立刻停止推进,就地布防!”
他一把将通讯符拍给校尉,指令清晰如刀。
“让士兵卸下甲胄,堆成半人高的防御墙,重点堵西侧的沙丘缺口——燕云骑兵最会绕后偷袭,绝不能给他们留空子;连发弩手列阵在防御墙后,木箭虽弱,先射马眼、射骑兵的关节,能阻一时是一时;近战士兵把长刀磨快,守在墙后,等骑兵冲近了再砍!”
校尉被他的沉劲镇住,瞬间回过神,捡起马鞭往地上一抽,声嘶力竭地喊:
“都听陆队的!快!动作快!”
士兵们的动作不算快,却没半分迟疑。
锈迹斑斑的玄甲被一块块搬下来,堆叠时甲片撞着甲片“砰砰”响,虽不坚固,却也像道铁墙立在沙丘前;
连发弩手趴在沙丘后,手指扣着扳机,木制箭矢搭在弦上,目光死死盯着西侧的地平线;
近战士兵蹲在墙后,用磨刀石飞快蹭着刀刃,火星子在沙尘里闪了又灭。
秋风卷着黄沙掠过,远处的地平线上,已扬起滚滚尘烟,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混着铁甲兽“嗷呜”的咆哮,像闷雷般滚过来。
陆云许握紧腰间的死神镰刀,冷光从刀鞘里漏出来,映着他眼底的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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