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幽蓝水玉平台。晨光已盛,金色的光芒穿透氤氲的水汽,在平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而朦胧的光晕之中。四周静极了,只有微风拂过水面发出的极轻微的、如同情人低语般的声响。
默王妃依偎在水清漓怀中,仰起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冰蓝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衬得他肌肤愈发剔透如玉,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他的唇形薄而优美,色泽是极淡的樱粉色,总是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与疏离。
然而,此刻,在默眼中,这双唇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一种冲动,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她没有丝毫犹豫,微微踮起脚尖,闭上眼,将自己温软的唇瓣,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印上了他那微凉的薄唇。
水清漓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并未拒绝,亦未主动回应,只是任由她亲吻着,冰蓝色的眼眸低垂,静静地凝视着怀中人儿轻颤的睫毛与那专注而温柔的神情。他周身的清冷气息,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而悄然柔和了几分。
唇瓣相贴的触感,微凉而柔软,带着独属于他的、清冽如雪水般的纯净气息。默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流向四肢百骸。这个吻,不带有任何情欲的炽烈,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依赖,一种无声的倾诉与……占有。
就在这温情缱绻的时刻,一个清晰而冷静的念头,却如同水底潜流,悄然浮现在默的心湖深处,与她此刻沉醉的表情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有一句话说得真好……)她心中默念,(看到的,只是人家想让你看到的;听到的,也只是人家想让你听到的。)
这个念头,与唇间温柔的触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对眼前之人,对这段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是啊……)她的思绪飘远。(就像此刻,在璃雪姐姐、颜爵,乃至仙境无数生灵眼中,水清漓是高高在上、执掌水系本源、冷漠孤高、不容亵渎的水之主宰。他们看到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听到他言出法随、不容置疑的威严,感受到他周身那万年不化的寒意与疏离。)
(这便是他想让外界看到的,听到的。是他维持王权、震慑宵小、维系平衡所必须的表象。这层坚冰般的外壳,保护着他,也隔绝了外界不必要的窥探与纷扰。)
但,唯有她,默,这个被他从凡尘溪流中抱起、带入这仙境禁地、赋予姓名与身份、成为他妻子的女子,才有幸得以窥见这坚硬外壳之下,那深藏的一丝……不同。
(而具体的……真实的他,究竟是何模样?)她的舌尖轻轻舔舐过他微凉的唇线,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他的喜恶,他的疲惫,他偶尔一闪而过的无奈,他内心深处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这些最真实、最细微的部分,恐怕……)
她的心念在此微微一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与笃定:
(……只有他本人,以及他最信任的人,才能真正知晓吧?)
而她,无疑是那“最信任的人”之一。
她见过他于静水湖畔独自静立时,眼中偶尔掠过的、仿佛承载了万古孤寂的悠远;她感受过他在她遇到危险时,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瞬间冰封千里的凛冽杀意;她体会过他在她撒娇耍赖时,那无奈却纵容的、几不可察的叹息;她更享受过无数个夜晚,他虽不言不语,却会用微凉的手指拂过她发梢的、笨拙的温柔。
这些,都是外界无法看到、无法听到的“具体”。是剥去了“水王子”光环后,一个更加鲜活、更加复杂、也更加……真实的他。
(同样的,)默的思绪回到自己身上,(在旁人眼中,我或许是灵动狡黠的水王妃,或许是手段狠辣的报复者,或许是依赖夫君的小女子。他们看到我在灵犀阁的‘表演’,听到我对冒牌货的‘诛心之言’,便以为窥见了我的全部。)
(可他们又如何知道,我那些‘狠辣’背后,是对他不容侵犯的极致维护?我那些‘表演’之下,是与他心照不宣的默契配合?我此刻的温顺依赖,是因为只有在他在身边,我才能卸下所有防备,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真实的她,真实的他,以及他们之间最真实的相处模式,如同静水湖最深处的暗流,汹涌而温暖,却从不轻易示人。外界所见的,不过是浮于水面的波澜,是经过精心修饰后,愿意呈现给世人的“剧本”。
这个认知,让默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安全感与归属感。她与他之间,有着外人无法触及、无法理解的深度联结与秘密共享。这种联结,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加牢固。
她轻轻加深了这个吻,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与珍惜。
水清漓似乎感受到了她心绪的波动,一直静立不动的他,终于有了回应。他抬起手,轻轻托住了她的后颈,微凉的指尖触及她温热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他依旧没有过多的动作,但那细微的回应,已足以让默心花怒放。
良久,唇分。
默微微喘息着,脸颊绯红,狐狸眼中水光潋滟,带着满足的笑意望着他。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万年寒冰似乎融化了一角,倒映着她明媚的容颜。他并未言语,只是用指腹轻轻擦过她微肿的唇瓣。
一切尽在不言中。
默知道,他懂。懂她的吻,懂她的心念,懂他们之间这份超越表象的、深藏于静水之下的真实。
(就这样,很好。)她重新靠回他怀里,心中一片宁静。(外人如何看待,如何评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知晓,那表象之下的真实,是何等模样。)
晨曦愈发明媚,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看到的,是神仙眷侣,岁月静好;听到的,是风过水面,寂静无声。而具体的温情与默契,唯有深陷其中的两人,方能体会。这,便是属于他们的,最深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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