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副书记郝永孝前来督导工作,听了关于民工生病的汇报后,瞪着大牛眼,满脸怀疑说:“突然病了那么多人?我不信,这里肯定有问题,有阶级斗争,有阶级敌人搞破坏。”牛连长无可奈何地说:“咱们到各住宿看看实际情况吧。”郝永孝皱皱眉头说:“好吧,咱们去看看。”
村庄坐落在山沟里,居民住在山坡上,分布极为分散。郝永孝不怕辛劳,跟着牛连长一处一处地走。每到一处,都能看到上吐下泻、痛苦不堪的民工,这些人根本不是装病。郝永孝这才相信那些民工真的病了,决定让这部分有病的民工回去,再调一批民工来。
有些民工实在受不了这里的苦,偷偷自己回家了。营部知道后,安排民兵去把他们抓回来。这样一来,这些民工就好像成了监狱里的罪犯,失去了自由。
民工们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进行工程建设,咬着牙坚持,一直坚持到1976年7月1日。黄唐民兵连的工程基本完工,绝大部分民工终于可以回村了。只有少部分人留下来,继续完成收尾工程,直到8月4日全部完工,民工们才全部撤回。
引乌大渠原计划1976年7月1日通水。通水那天,东方红公社那段工程发生了坍塌,流水中断,只有部分河水流过去。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只好勉强进行剪彩,可剪彩仪式刚结束,水流就彻底断了。东方红公社害怕视察领导看到工程毁坏的样子,用大片绿色帆布盖住毁坏部分,远远看去,就好是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地。
几十辆轿车缓缓行驶在乌龙河北岸,据说车上还有中央领导。看着被伪装起来的工地,他们说东方红工地绿化搞得好,没人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民工们回村后,绝大部分得了肠胃病,身体虚弱,迟迟不能参加生产劳动。马志远的病情更是越来越重,他根本吃不进食物,一吃进去,很快就会吐出来。他的身体没有一点力气,根本干不了农活,只能在家养病。
疾病的折磨,让马志远痛苦不堪。而家里没粮食,经济又十分困难,更是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马凯实在饿得受不了,拿着面口袋,气势汹汹去场里抢粮食。他大声喊道:“我不怕被政府枪毙,反正饿死也是死,不如被政府枪毙了,死得痛快!”看场的人见他这副架势,哪敢阻拦,生怕把他逼急了,跟自己玩命。马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背着半口袋玉米,大摇大摆直接去加工厂磨了面,让全家人饱餐了一顿,剩下的藏了起来。
很快,大队派民兵把他抓起来,对他进行审讯。可马凯完全不在乎,反正他已经吃饱了肚子。他对民兵说:“要抓要杀随你们,就是死了,也不当饿死鬼。”民兵们对他又批斗,又暴打,可马凯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使劲打,把我打死才好那,反正我也不愿活在这个世界上受罪了。”民兵们看着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再想想自己,不也是饥饿难忍吗?马凯也是被逼无奈呀,穷人何必为难穷人,最后只好把他放了。
母亲从院里拿进一个笸箩,放在炕上,然后用手不停地搓着里面的蓖麻叶和别的树叶,越搓越碎。搓完后,她又拿一些纸条,递给马志远说:“你给我卷烟吧。”马志远接过纸条,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那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不由得心里一阵发酸。父母是烟民,甚至可以说是烟鬼。可家里经济条件差,根本抽不起烟,他们多次商量着戒烟,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谁也戒不了。母亲想吸烟,又没钱买,只能去地里找些蓖麻叶和别的树叶,回来晒干揉碎,卷着当烟抽。马志远看着父母戒烟时那种无奈的样子,手里给母亲卷烟,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以后一定不抽烟。这也成了马志远后来一直不抽烟的原因。
院里走进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原来是杨金凤三大娘来看马志远。三大娘刚进院,母亲赶紧手忙脚乱把烟笸箩藏起来,生怕被人看见。三大娘进了屋,手里端着一个碗,把碗递给马志远,心疼地说:“听说你病了,不想吃东西,我给你拿了两个红薯,挺软乎的,你吃点试试。”马志远连忙道谢:“谢谢三大娘”,然后把碗接过来。三大娘看着马志远消瘦的模样,心疼地说:“那么精神的小伙子,怎么病成这样了。”
马志远很感谢三大娘,嘴里吃着红薯,心里想着红霞,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他想问三大娘,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母亲看出他的心思,看着马志远对三大娘说:“当初你家红霞还说要去引乌大渠那,还好没去呀,要是去了,现在跟志远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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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金凤三大娘笑着说:“可不是吗?本来定好要去了,不知咋的,后来说什么也不去了。红霞这孩子,啥都好,就是不爱干活。整天捧着书,这么看,那么看,看完了写,写完了再看,还把写的东西贴在墙上,跟神经病一样。我问她:‘你成天鼓捣这些玩意有啥用,既不管吃,也不管喝。’你猜人家怎么说?”
马志远捏着炕沿的手指微微发白,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她怎么说?”这话出口时,他才惊觉自己的急切,慌忙别开眼,装作去拨弄衣角线头。
杨金凤三大娘把粗陶碗往炕沿上重重一搁,溅出几滴红薯汤:“能说啥?翻着白眼跟我说,‘你不懂,书中有什么黄金,有什么玉’!”她咂着嘴摇头,稀疏的白发随着动作微微颤动:“高中毕业到现在,成天捧着书写写画画,墙上贴满她的字纸,我看就是魔怔了!家里揭不开锅也不顶用,那些字又不能当玉米面饼子吃。”
“三大娘,她说的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马志远话音刚落就后悔了,这话太顺溜,顺溜得似在心底反复描摹过无数遍。他盯着自己磨出老茧的掌心,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听见三大娘突然拔高的声音:“你咋知道?她又没跟你说!”
土坯墙缝隙漏进的风卷着浮尘,在阳光里打转。马志远的睫毛剧烈颤抖,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喉咙似被引乌大渠的冻土堵住了,他张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含糊的叹息。
三大娘走后,屋内陡然安静得可怕。马志远盯着空碗里残留的红薯碎屑,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他踉跄着扑到炕沿边,还没来得及伸手够痰盂,就剧烈地呕吐起来。母亲挎着柳篮从院里冲进来,柳篮“哐当”摔在地上,野菜撒了一地:“天呐!这血......”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秽物,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
母亲急匆匆去请医生,医生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用镊子夹起秽物一看,突然笑出声来:“吃红薯噎着了吧。这哪是血?”
马志远抹下嘴巴,冷汗浸透的后背贴着冰凉的土墙。胃里的绞痛还在翻涌,眼前突然清明——那些暗红的碎块沾着纤维,哪是什么血?分明是吃三大娘送来的红薯吐出来的皮。
母亲抓药的脚步渐渐远去,窗户上的纸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马志远刚松一口气,就听见房门“吱呀”被撞开的响声。拄着枣木拐杖的马财像头发怒的公牛冲进来,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爆出眼眶:“你个没出息的孽障!不去挣工分,窝在家里装死人!”
枣木拐杖带着风声劈头砸下,马志远本能地翻身滚下炕。他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脚底传来刺骨的寒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刚冲出街门,眼前突然炸开无数金星,膝盖重重磕在黄土地上,耳边传来马财震耳欲聋的叫骂:“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此时的二奶奶家乱作一团。马财举着拐杖在堂屋横冲直撞,笸箩里的黄米面如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混着地上的柴灰扬起呛人的尘雾。二奶奶缩在灶台边,花白头发散落在脸上,两个姑姑死死抱住马财的胳膊,指甲在老人干枯的皮肤上抓出数道血痕。
“放开!让我宰了那个小兔崽子!”马财突然挣脱束缚,抄起墙角的菜刀。寒光闪过的瞬间,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固了。邻居们举着扁担、锄头从四面八方涌来,吆喝声、哭喊声、瓷器碎裂声混作一团。
当马友盛和马友举用麻绳捆住父亲时,马财还在疯狂扭动,浑浊的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反了反了!儿子捆老子!”糊窗的报纸被马财的挣扎声震得簌簌作响,可那些压抑的咒骂声,还是顺着门缝,飘到窗户外面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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