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公果然还守着渡船,正叼着旱烟袋在船头敲烟灰。
瞧见桑梓挎着满篮金橘从芦苇丛里钻出来,身后还颠颠地跟着条黄毛犬,惊得烟杆差点掉进江里。
“哟!小娘子这趟买卖划算,摘果还捎带看家护院的?”
船公眯眼打量那狗,见它浑身沾着草籽泥点,却偏生昂头竖尾透着一股机灵劲,不由咂嘴道。
“那禅院的狗可不好拐,棍僧养的那几条恶犬啊…啧啧啧…”
桑梓一脚踏上船,小黄狗却不等招呼便端坐船板,尾巴啪嗒啪嗒拍着湿木板,倒像它才是船主。
“老师傅看岔了,”桑梓解下腰间水囊抿了一口,任那狗儿凑过来嗅囊口的竹塞,“这野犬在橘林里刨食吃,见人收工便跟着讨生活,与禅院有甚相干?”
话音未落,黄犬竟似听懂了一样汪地应和一声,逗得船公哈哈大笑。
船公竹篙一点,渡船晃晃悠悠离了岸,小黄狗初时还绷着身子紧盯水面浮沫,待见几只白鹭掠过船头,便按捺不住扑到船舷。
桑梓伸手按住它,忽见对岸码头上已有衙役在查漕船,心口便是一跳。
北宋吏治不修,官差查船名为盘检,实为索贿。
那些衙役月俸不过三五百文,公使钱又轮不上他们,全靠这等常例钱贴补。她这般年纪的小娘子独个出行,在那班公人眼里便是块流油的肥肉。
虽说道路往来本是常事,但女子孤身无伴,少不得要被疑作逃婢私奔之流。
更何况这些人见了女子便如蝇见血,纵是良家子也要捏造个由头。
那些衙役惯会鸡蛋里挑骨头,若被扯进班房勾唤对质,少不得叫那桑大富知道她们祖孙尚在人世,还不知要出多少额外的事。
总而言之,今日这身粗布衣裙可实在经不起盘问。
船工也见了对岸光景,竹篙捏得吱呀响,压低声问她。
“娘子可曾多带些钱?”
若不想吃眼前亏,少不得要破财消灾——这已是金陵两岸心照不宣的规矩。
桑梓闻言摸了摸腰间的布囊。
钱是还有些,但她不想给——废话,没人想给,铜钱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喂那帮豺狼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船已然到了江心,那边衙役的眼风已然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这事儿今日算是避不开了。
真是多事之秋!
桑梓叹了口气,头一回觉得这北宋真是活阎罗遍地走,小鬼难缠。
还好她可能没有大智慧,急智却像野草般见风就长,歪门邪道的小聪明总是不缺的。
“莫慌,只管往前撑船,我有法子。”
船工依言便将竹篙往江底一顶,渡船晃悠悠朝对岸漂去,可等他再一扭头,就被眼前的景象唬得倒抽凉气——
方才还利落清爽的小娘子,此刻竟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眼窝里汪着两泡泪,鼻尖泛红,嘴角往下撇着。
像是刚被恶霸抢了糖人的三岁孩儿,虽还是那个坐姿,却凭空透出一股子叫人心酸的可怜劲儿。
“小娘子,你……”
“老师傅,钱我是带了,但这是吴娘子叮嘱了要亲手交给市舶司张勾当的茶钱,恐怕不妥吧?”
桑梓见船头将将抵岸,边用袖子抹泪,边抽抽噎噎。
“那钱...那钱是吴娘子千叮万嘱要亲手交到市舶司张勾当手上的茶钱,我可怎么向吴娘子交代啊!”
见岸上的人看过来,她还悄悄掐了把大腿,眼泪珠子掉得更凶了。
连旁边的小黄狗都跟着呜咽起来,活脱脱一副受气包模样,把个船工看得目瞪口呆。
什么阿物儿也敢搬市舶司的名头?
那领头的衙役眉头一拧刚要发作,却见眼前这小娘子眼圈一红,语速飞快地接着哀求,姿态放得极低。
“秀娘子叮嘱了,说张勾当的脾气急,耽搁不得……”
这番话可谓绵里藏针。
一则点明这钱牵涉官面人物,二则留了活话儿,若衙役硬要查验,反倒显得他们不懂官场规矩了。
那衙役果然迟疑了,目光在桑梓清秀的小脸上扫过,又瞥了眼她紧紧护着的篮子和脚边那条对着他龇牙低吠的小黄狗。
他混迹码头,自然知道吴秀娘的名声。
那可是个泼辣护短的妇人,为了一点小利去触这个霉头,确实不值当。
“晦气!快滚快滚,别挡着爷办正事!”
船公如蒙大赦,竹篙猛一点,小船便靠了岸,桑梓也低着头连声道谢,直到跳板搭上了岸,这才缓缓直起身子。
她伸手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狗儿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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