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苏都不想让她知道的吗?
空气静得像一场对峙,苏都唇线紧抿,听她问:“凌氏无果,那人……可是出自宋氏?辛夷公子,他可是姓宋?”
知柔不愿稀里糊涂地来一趟,更恶被人蒙在鼓里。她势必要得到一个答案。
苏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在身侧蜷起了手。
知柔走近一步:“是与不是?”
“知柔,”他语气近乎呢喃,却用晦涩的目光望她,“你想听什么?”
屋内趋淡的光线,衬得二人瞳色更暗了,如幽潭一般。
知柔的心反复拉扯,哪里清楚她究竟想听到什么?只是越延捱,她越觉煎熬。
“你别跟我来这套,只管回答我,是与不是?”
苏都沉默着。
回想她曾说过数次,自己与她不同,她有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人。她那样心疼凌曦,他要怎么才能告诉她,常氏和凌曦的遭遇,并非全是阴谋?
他怎么能告诉自己的妹妹,他们的母亲,当年为辅佐常氏,暗自投到军中,以辛夷公子的身份伴随他们的父亲。而塞川一战大败,皇帝已有怀疑,后来召父亲回京,奈何母亲已有身孕,行途颠簸,为安其身与腹中稚子,故而行期较原计迟缓一月有余。京中流言不断,皇帝惧父亲手握雄兵,疑忌之下,渐渐生了剪除之意。
这些,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说出口。
知柔见他情态,摇了摇头:“看来不是了。”
久留无益,魏元瞻还在楼下等她,知柔收敛情绪,话中带两分嘲讽。
“我的人并不识你,若你不想引他们怀疑,别再来宁宅找我了。至于我何日离开廑阳,你耳目众多,想必会是第一个知道的吧。”言罢,她走出厢房。
不足片刻,赵训从外面踏进来,毕恭毕敬地侍去苏都身边。
门口辟来一些浓稠的光,返到瞳上,那抹棕褐色恢复如常。苏都偏过脸:“凌五呢?”
赵训回道:“五公子已在隔壁候您。”
太阳烈烈的,知柔才离开梯下,见魏元瞻的身影立在外间,他背靠马车,手中不知把玩着什么,斯斯文文的外表,却总给人一种格外神气的感觉。
她太熟悉他了,以至于看见他便开心都成了一种习惯。目光在他身上,仿佛携着温度,魏元瞻察觉了,抬头望她一眼,迈上来,眼里盛着笑意:“说完了?”
知柔垂眸应声:“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
衣袖轻轻碰到他腰间挂的玉佩,待上马车,“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魏元瞻攥着她手腕,把她拉下来,下巴朝黍稷楼示一示:“何必舍近求远?这不是有一家。”
她在他身边慢慢站稳,眉骨略微一抬,不知他打什么主意。
转而思及苏都,他那副淡漠沉寂的样子,好像认定往昔之事,她断无法接受——总是这般,自认为很了解她,专擅地替她做了决定。
哪怕阿娘便是常遇军中的“辛夷公子”,又能如何?未窥全貌,他仅凭此,便要给阿娘定罪了么?
刚理好的心绪又给翻腾起来,知柔掰了下手指:“我近日都不想再碰见苏都了。”
魏元瞻不知他们兄妹聊了什么,但她想去凌府,他便留意着。
眼下,他嘴角向上扬了扬,声音却轻:“我方才出来,正见那位凌氏公子往楼上去。你猜,他进了哪间雅室?”
第134章拂云间(廿四)语调温温的,似渴求。……
“你同小姰说过了?她几时回京?”屏风后,凌子孚放下酒盅,忽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还未跟她谋过一语……记忆中她尚在襁褓,如今已出落成这般。若非模样间有几分像小姑姑,我险些没认出她来。”
昨日在街上惊鸿一瞥,她眉目清泠,却叫人仿佛能嗅到阳光的味道。凌子孚心下一怔,转头便使人送信与苏都。
直到方才亲眼见到知柔,他才确定她是真的来了廑阳。回想适才所闹不愉,苏都眉头微敛,说:“她不肯回京,兴许明日还会借凌府婚宴一事,偷潜入府。还请表兄替我拦一拦,莫叫她生出事端。”
凌子孚道:“其实小姑姑之事,纵与她言明,她未必就会伤情。毕竟,这不是她的错。”
苏都没应这句:“另一件事,表兄查得如何?”
凌子孚眼里兜着点试探的笑意,执箸搛一块鹿筋去苏都碗中,把手收回来,理了理袖袍:“阿琛啊,我为了你,可是将叔伯们得罪了遍。这情分,你打算如何报还?”
当年之事,凌子孚一个晚辈,自然不晓其中发生了什么。而常遇一案,在凌家年久无人言及。他为探查韩锐,连日周折于叔伯间,一句两句,总难离常氏。如今那些叔伯们瞧了他,皆绕道走。
苏都望他一阵,嘴角勾出一抹落拓的笑,举起酒盅:“他日家仇得报,我愿以此身为五公子所驱。哪怕是修罗地狱,五公子有令,我也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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