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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世间逍遥何处不为家（第2页）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水面一阵哗啦作响，白芷顶着一头湿漉漉、不断滴水的乌黑长发，怀里抱着好几捆形态各异、有的泛着淡淡蓝光、有的如同小灯笼般微微发亮、还沾着晶莹水珠的海藻，以及几只外壳布满长刺、看起来颇为肥硕的紫黑色海胆，有些费力地从船舷边爬了上来。水靠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动人的曲线，脸上虽然带着疲惫，却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如同孩童般纯粹的收获喜悦，双颊因为运动和水温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李莲花！快看我的收获！”她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堆在李莲花脚边干燥的木地板上，像个献宝的孩子，指着那些战利品一一介绍，“你看这捆，颜色最深、带着星点蓝光的，就是《灵物志》上提到的‘蓝星藻’，我尝了一点，性凉，味道微咸，有很好的清肺热、化痰止咳的功效！这捆长得像一个个小灯笼的，是‘灯笼海草’，好玩吧？晚上放在房间里能当小夜灯用！还有这几只大海胆，我撬开一个看了，里面的黄橙橙的，特别饱满肥美，一看就很好吃！”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着从发梢滑落到下巴的水珠，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李莲花，等待着夸奖。

李莲花早已放下书卷，起身拿过一条干燥柔软的大布巾，快步走到她身边，先是动作自然地罩在她头上，帮她擦拭着不断滴水的长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宠溺：“瞧你，像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小猫。”他仔细地帮她擦着头发，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灵气盎然的“战利品”，由衷地赞许道，“收获确实颇丰，看来这片珊瑚礁是个宝库。晚上给你做你念叨了好几次的海胆蒸蛋，再用这些新鲜的海草，配上我们存着的菌菇和肉片，烫一个海鲜火锅，定然鲜美无比。”

“还要烤鱼！”白芷享受着他的擦拭，不忘补充，指了指李莲花旁边那个小木桶。桶里有三四条他刚才钓上来的海鱼，每条都有巴掌大小，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彩虹般的光泽，还在活蹦乱跳地扑腾着，显得极其新鲜。

“好，都依你，烤鱼。”李莲花笑着应承，手下擦拭的动作更加轻柔。

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与海面渲染成一幅瑰丽无比的巨大油画。靠近天际线的云彩被染成了绚烂的金色、橙色、玫红色，层层叠叠，如同燃烧的火焰。这些色彩又倒映在平静下来的海面上，随着微波荡漾，仿佛整个世界的颜料盘都打翻在了这里。莲花楼顶那处宽敞的平台，早已被李莲花巧妙地布置成了临时的露天餐厅。

平台中央，支起了一个小巧却火力稳定的红泥小炭炉，炉上架着一个擦得锃亮的紫铜火锅，锅里的汤底是用刚才钓上来的鱼头鱼骨，加上几片生姜、几段葱白，以及白芷采来的部分“蓝星藻”一同熬制的，呈现出一种奶白的色泽，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热气，散发出一种混合了鱼鲜与藻类清香的诱人味道。旁边另一个稍小的炭炉上，几条串在细铁钎上、已经用料酒和盐简单腌制过的海鱼，正被烤得滋滋作响，金黄色的鱼皮微微卷曲，透明的油脂不时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小缕青烟和更浓郁的焦香。旁边的矮桌上，还摆着一碗嫩黄如布丁、点缀着翠绿葱花、刚刚出锅的海胆蒸蛋，以及几碟清爽的腌渍小菜和蘸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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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和白芷相对而坐，面前摆着洁白的瓷碗和玉筷。他们并没有太多言语，只是专注地享受着这顿完全由大海馈赠、亲手获取并烹制的晚餐。远处是燃烧般的晚霞与无垠的大海，头顶是渐渐显现出淡白色星辰的苍穹，周遭是温柔的海风与规律的潮声，此情此景，本身就是最顶级的佐餐佳品。

“嗯——！太鲜了！”白芷用白瓷勺舀起一大块颤巍巍、嫩滑无比的海胆蒸蛋，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那极致鲜甜、入口即化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由衷的赞叹，“这味道，这口感，比我以前在药王谷时，吃过的任何所谓的山珍海味、灵肴仙馔都要来得纯粹，来得美味！果然，最新鲜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天地造化，自有其至味。”李莲花微笑着，细心地用筷子剔掉烤鱼背上那根最大的主刺，然后将一大块雪白鲜嫩、带着焦香鱼皮的鱼肉，小心翼翼地夹到她的碗里，“慢点吃，小心还有小刺，别烫着了。”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白芷心里甜丝丝的，也夹起一大筷子在火锅里烫得恰到好处、依旧保持爽脆口感的蓝色“蓝星藻”，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像个监督病人吃饭的尽责大夫，“这蓝星藻不仅好吃，里面蕴含的水灵之气对你之前消耗的内力有很好的温养调理作用，多吃点！”

两人就这样，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聊着些轻松愉快的闲话。从哪种海藻更适合用来炼制特定的清心丹药，聊到明天航行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风向与天气，又回忆起之前在雪月城时，雷无桀那个小夯货因为练功太过拼命、差点把自己点着了、被司空长风城主追着满城跑的滑稽场景，不由得相视而笑。没有江湖的恩怨纠葛，没有生死的沉重考验，没有迫在眉睫的危机需要应对，只有最平凡、最真实、也最温暖的烟火气息，和那份无论身处何地、无论面对何事，都始终相伴左右的默契与深情。

夜幕彻底降临，最后一抹霞光也隐没于海平线之下。深蓝色的天鹅绒般的天幕上，无数星辰如同被谁不经意间洒下的钻石，开始渐次闪烁起来，汇聚成一条横贯天际、璀璨夺目的银河。一轮皎洁的明月，如同巨大的玉盘，从海天相接处缓缓升起，将清冷而明亮的辉光，无私地洒向万顷碧波，海面上仿佛被铺上了一条碎银闪烁的康庄大道。莲花楼内，早已点亮了温暖的、如同橘色暖玉制成的壁灯，柔和的光芒从窗户中透出，在这片广阔而黑暗的海面上，成为唯一的光源，如同指引归途的灯塔，又如同这寂寥天地间，一颗独自散发着温暖与生机的星辰。

白芷吃饱喝足，慵懒地趴在窗边的软垫上，看着远处月光下那波光粼粼、仿佛有无数银鱼在跳跃的海面，感受着楼体随着轻柔波涛微微摇晃带来的催眠般的舒适感，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饱食后的满足与宁静：“李莲花，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我们就这样……驾着这座楼，漂在海上，或者行在路上，没有特定的目的地，遇到有趣的地方就停下来住几天，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就顺手帮一把，发现了新的药材或者好吃的就研究品尝……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的，好像……也挺好的。”

李莲花收拾好餐具，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同样望着窗外那片被月光点亮的、浩瀚而神秘的海，他的身影在灯光与月光的交织下，显得格外修长而安宁。他听到她的话，微微侧过头，看着她被光影勾勒得柔和的侧脸轮廓，眼中是一片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海洋。

“嗯，”他低声回应，声音低沉而肯定，“是很好。”

白芷转过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眸子里，此刻也盛满了如同窗外月光般的清辉与依赖。她轻轻拉起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热，让她感到无比的踏实与安心。“等我们把这个世界的风景都看得差不多了，或者……哪天运气好，真的找到了能回去的方法……”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对未来的憧憬，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当下、对身边之人的确认，“我们还驾着莲花楼，去别的地方看看，好不好？去别的世界，别的星辰，看看那里有没有不一样的江湖，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好吃的好玩的？”

李莲花反手将她的手更紧地握在掌心，那温凉的、带着些许常年握针磨出的薄茧的指尖，在他掌中显得如此真实而珍贵。他唇角弯起一抹清浅却无比确定、仿佛承载了所有星辰重量的弧度，声音如同誓言般，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也落入这静谧的夜色里：

“好。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宇宙洪荒，只要你愿意，我便同行。”

白芷笑了，那笑容如同月光下骤然绽放的优昙婆罗花，纯净，灿烂，带着全然的信任与幸福。她不再多言，只是将头轻轻地、依赖地靠在他坚实而温暖的肩膀上。窗外，是万顷碧波托着碎银般的月光，是无垠的星空闪烁着亘古的秘密；楼内，是相依相偎的两人，和一室温暖的灯火，一室茶香与食物香气混合的、家的味道。

世间逍遥，何处不为家？

对于李莲花和白芷而言，家，从来就不是一个固定的地点，不是某一座城池，某一片山林。家，是彼此在的地方，是那份无论经历多少风雨、穿越多少世界都不会改变的相知相守；是这座可以载着他们驶向任何远方、抵御任何风霜、容纳他们所有喜怒哀乐的莲花楼。东海之上的这段悠闲日常，不过是他们漫长生命旅途中，一段温柔而明亮、充满了烟火气息与微小幸福的注脚。前路或许仍有未知的风雨，有难以预料的挑战，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心意相通，携手并肩，那么，无论身处何方，面对何种境遇，便都无所畏惧，皆可坦然视之，甘之如饴。

莲花楼静静地漂浮在月光如水的海面上，随着轻柔的波涛微微摇晃，如同一个恬静而美好的梦，漂浮在现实与童话的边界。而梦的主人，正安然地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长久的安宁与幸福之中，积蓄着爱与力量，满怀期待地，准备迎接下一段未知而注定精彩的旅程。属于李莲花与白芷的传说，还在他们的脚下，他们的心中，不急不缓地，继续书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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