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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陈情令17（第2页）

魏婴的笛声在这一刻，发生了极其精微却至关重要的变化。那原本纯粹安抚、引导的悠远韵律中，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属于冥王的无上威严与冰冷规则之力。他并未停止吹奏，甚至没有看向那女鬼的方向，只是心念微动，一道由最精纯幽冥之力凝聚而成的、闪烁着秩序符文的幽光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瞬间跨越空间，将那剧烈挣扎的红衣女鬼牢牢束缚！

“仇怨已录于冥府卷宗，因果自循幽冥之法。”魏婴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不再仅仅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女鬼的心神深处，带着规则的重量，“强留人间，徒增罪业，消磨灵智，最终不过落得魂飞魄散、真灵湮灭之下场，岂是智者所为？入轮回，洗尽铅华，他日因果循环，天道昭昭，自有公断。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本王以冥规处置，打散你这身悖逆轮回的怨煞之气，届时，连转世为畜、重头来过的机会都将失去！”

他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带着冥王权柄的自然压迫与规则之力的冰冷裁决。那红衣女鬼在幽光锁链的束缚下发出更加疯狂的嘶吼与挣扎，暗红色的煞气如同沸腾的血液般翻滚。然而，在那绝对的力量和代表着天地秩序的规则面前，她那凝聚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开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地消散、瓦解。她眼中那滔天的恨意与猩红，也逐渐褪去，最终化为了两行清澈的、由纯粹魂力凝聚而成的泪水（魂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最后深深地、充满复杂情绪地望了一眼仇家所在的方向，仿佛要将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与不甘一同埋葬，身影终于不再抵抗，化作一道略显黯淡的流光，顺从地投入了鬼门关的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这个小插曲，如同投入奔腾江河的一颗石子，虽激起波澜，却并未影响大河东去的浩荡大势。反而更凸显了魏婴作为新任冥王，不仅需要怀有引导众生往生的慈悲，更需要具备镇守轮回秩序、裁决阴阳因果的威严与力量。笛声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悠远、平和与包容，那短暂的紊乱被迅速抚平，浩浩荡荡的往生队伍再次变得井然有序，如同遵循着某种无形的律令，沉默而坚定地流向它们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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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神圣而庄严的仪式中，仿佛失去了意义。我们静静地站着，看着那漫天魂光从最初的汹涌澎湃，到后来的逐渐稀疏，如同退潮的星河。终于，当最后一个模糊不清、几乎淡不可见的魂魄虚影，也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着，最终没入那黑暗漩涡之后，天地间，仿佛骤然一空。

魏婴的笛声，在这一刻，恰到好处地，缓缓停歇。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之中，余韵袅袅。

天地间，陷入了一种万籁俱寂的、奇异的寂静之中。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那扇依旧矗立的鬼门关所吞噬。

（四）

就在笛声彻底停止的刹那，异变再生！

高天之上，那原本交织着暖金与幽蓝、瑰丽如神迹的天幕，仿佛积蓄了所有的力量，骤然间大放光明！一道纯粹由金色、蕴含着浩瀚无边、温和而神圣气息的功德之力凝聚而成的巨大光柱，粗壮得仿佛能连接天地，毫无征兆地、如同九天银河倒泻般，骤然穿透了那瑰丽的云层！

那功德光柱在降临的过程中，一分为二，一道更为粗壮磅礴的，精准无比地笼罩住了我和李莲花！另一道稍细一些，但同样金光璀璨、蕴含着难以想象天地嘉奖的，则落在了刚刚放下陈情笛、额间冥王印记流转着幽光的魏婴身上！

“这是……天道赐福！功德金光！”我心中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来不及细想，我立刻收敛所有心神，抱元守一，引导着这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温和而精纯的功德之力，如同引导甘霖般，融入我近乎枯竭的四肢百骸、经脉丹田，乃至灵魂深处！

温暖，无比的温暖！仿佛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浸泡在生命的源泉之中，之前因对抗雷劫、支撑药王阵而消耗殆尽的灵力，不仅在这功德金光的灌注下瞬间恢复，更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前所未有的精纯、凝练、厚重！我的神魂仿佛被最轻柔却最有效的方式洗涤、淬炼，变得更加通透、坚韧、灵动。以往在医道修行上的一些晦涩难明之处，此刻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对于生命法则、对于能量本质的理解，似乎凭空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更为广阔的层次。我能清晰地“内视”到，体内那枚由药王谷至高传承与此世界修炼体系结合、辛苦凝练而成的金丹，在这海量功德金光的滋养与冲刷下，变得更加圆融无瑕，金光灿灿，金丹表面，甚至开始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丝丝缕缕玄奥的、代表着此界天道认可的金色大道纹路！

我微微侧目，看向身旁同样被功德金光笼罩的李莲花。他闭目凝神，俊逸的脸上无悲无喜，周身那平日里内敛至极、仿佛凡人般的剑气，此刻在功德金光的激发下，竟也隐隐流转，与金光交融，显得他整个人愈发温润如玉，气质空灵，深不可测。那柄看似普通、陪伴他多年的长剑，此刻竟也自主地发出清越的嗡鸣，剑身之上，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却坚韧无比的金色光辉，仿佛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淬炼，灵性大增。

这功德之力，乃是此界天道对于我们倾力相助、补全其最关键轮回规则所给予的最高、也是最珍贵的嘉奖！它远比世间任何灵丹妙药、天才地宝都要珍贵无数倍。它不仅极大地提升了我们的修为根基，更是在我们的生命本源和灵魂印记上，打下了此界天道认可的、友好的烙印。这对于我们未来在此界修行，探索更高境界，乃至最终……离开此界，返回我们自己的世界，都有着难以估量的、深远的好处。

除了这几乎肉眼可见的、实质性的力量提升与根基加固，我还清晰地感知到，有两缕更为奇异、更加凝练、仿佛蕴含着此界最本源阴阳轮回法则碎片的特殊力量，悄无声息地、如同种子般，融入了我和李莲花的灵魂最深处，与我们的真灵紧密结合。这应该就是当初天道与我们约定好的、那两道至关重要的“天道之力”！

它们此刻如同沉睡的胚胎，静静蛰伏着，散发着微弱的、却本质极高的道韵，等待着我们日后修为境界足够时，去慢慢炼化、理解、乃至掌控。这无疑是我们此次跨越世界、执行此任务所获得的最为核心、最具价值的报酬！

功德金光的灌注，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浩瀚的力量才渐渐变得稀薄，最终如同它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完全消散。当最后一丝金光也敛入体内，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自己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精神饱满，灵力充盈澎湃，举手投足间仿佛都蕴含着比以往更强大的力量，甚至有种脱胎换骨、焕然新生之感。李莲花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眸，眸中清澈如水，神光内蕴，对我露出了一个清浅而无比安心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看魏婴，他吸收完属于冥王的那份磅礴功德后，额间的暗金色冥王印记似乎更加清晰、凝实了一些，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与整个天地的联系也变得更加紧密、不可分割。他既是冥王，本身便是此界轮回规则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份浩大功德于他而言，是稳固其神位、加深其对轮回权柄掌控的关键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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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目光平静而深邃，望向那依旧静静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亘古存在的巨大鬼门关。此刻，所有因轮回断绝而长久滞留人间的魂魄已然尽数归入轮回，鬼门关在此间的使命似乎暂时告一段落。那巨大的、由幽冥法则构筑的石门，开始逐渐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如同它最初浮现时一样，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我们都知道，它并非消失，而是隐入了世界的规则深处，与此界新生的、完整的轮回体系融为一体。它将永远存在，随时等待冥王的召唤，接引此后世间所有亡魂，维持阴阳有序，轮回畅通，生生不息。

此界残缺、淤塞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轮回规则，至此，终得彻底补全！

天空，彻底恢复了正常的、如同巨大蓝宝石般的蔚蓝。明媚而温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历了神圣洗礼的土地。山林间的空气，带着雷雨过后的湿润和草木勃发的清新芬芳，沁人心脾。整个世界，仿佛刚刚卸下了一个背负了万古的、沉重无比的包袱，从内而外地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蓬勃盎然的生机与活力。

我们三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鬼门关消失的地方，望着这焕然一新的天地，久久无言。心中百感交集，有完成使命的巨大轻松，有见证历史的深深震撼，也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良久，魏婴缓缓转过身，面向我们。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然后，对着我和李莲花，极其郑重地、深深地一揖到底。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再抬起头时，眼圈已然泛红，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却又无比清晰、无比郑重地，一字一句道：

“师姐，师兄……魏婴，多谢你们。”

我知道，他这一声“谢”，含义太重。谢的不仅仅是我们方才倾尽全力，助他抵御雷劫，护他成就冥王之位；更是谢我们三年前，于破庙风雨中，向那个浑身是伤、满心戒备的小流浪儿伸出的那只手；谢这三年来，我们亦师亦友亦家人，毫无保留的传道、授业、解惑，以及无数次生死关头的扶持与守护；谢我们……最终，给了他一个与原本命运轨迹截然不同的、充满光明与责任的全新人生。

李莲花上前一步，伸出那双骨节分明、曾执剑、曾布阵、也曾温柔地为我们拭去泪痕或血迹的手，稳稳地将魏婴扶起。他拍了拍魏婴如今已变得宽阔坚实的肩膀，语气依旧是他那一贯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温和淡然，却又带着长兄如父般的殷殷嘱托：“傻话。自家兄弟，何须言谢。如今你已是冥王，肩担维系阴阳、梳理轮回之重任，关乎此界万灵众生。以后的路，更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稳了。”

我也笑着走上前，如同他还是那个在乱葬岗为了半个肉包子能跟我们耍赖半天、练功偷懒被抓住就装可怜的小少年一样，习惯性地伸出手，揉了揉他如今已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将那份属于冥王的威严揉散了几分，语气轻快却同样蕴含着深意：“是啊，阿婴。以后这偌大世界的阴阳秩序、众生往生，可就都交到你手里了。可得做个勤勉尽责、公正严明的好冥王，千万别学着偷懒耍滑，更不能徇私枉法，给我们‘娘家’丢人哦？”

魏婴直起身，用力揉了揉有些发酸发红的眼眶，将那点水汽逼了回去，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我们熟悉的神采飞扬、仿佛天下事都不足为虑的模样，把胸膛拍得砰砰响，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吧！师姐，师兄！我魏无羡……啊呸，我魏婴，在此向你们保证，定然做个兢兢业业、铁面无私、劳模级别的三好冥王！绝对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不给你们丢脸！”

看着他这副故意搞怪、却又眼神坚定的模样，我和李莲花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的笑容中消融了大半。

清风徐来，带着远山不知名野花的淡淡香气，温柔地拂过我们的面颊。鬼门已开，轮回重启，笼罩此界最大的阴霾已然散去，最根本的因果已了。我们的任务，到了这里，算是圆满达成了。

接下来，便是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劫后余生的安宁与平静，以及……为那或许并不遥远的、返回我们自己世界的离别，默默地做准备了。

不过，在那注定到来的离别之前，看着眼前这个已然成长为顶天立地、执掌一界轮回秩序、眉宇间尽是威严与沉稳，却依旧会在我们面前流露出少年心性、是我们心中永远那个“阿婴”的魏婴，我心中一片柔软与笃定。

我知道，无论将来我们身在何方，是继续在各个世界间游历行医，还是最终回归故土，我们与魏婴之间的这份超越了血缘、跨越了世界的深厚羁绊，将永远存在于我们彼此的生命长河之中，熠熠生辉，永恒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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