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土时,他的手顿了顿:“这坛酒启封时,该是初夏了。”
“嗯,那时海边该有萤火虫了。”我说,“记得去年夏天,海生那孩子捉了一罐萤火虫送来,说是给咱们夜里照明用。”
“孩子有心。”他继续填土,动作轻柔,仿佛埋下的不是酒,而是某个珍贵的承诺,“等这酒成了,分他一小壶尝尝——当然,得兑水,小孩子不能多喝。”
我笑了。他总是这样,对孩子们格外温柔。
埋好酒,我们在树下石凳上歇息。阳光透过花枝洒下斑驳光影,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远处传来学堂的读书声,是李莲花教过的《诗经》篇目:“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们学得不错。”我轻声说。
“林秀才教得好。”他道,“那孩子虽然科举不顺,却是真心喜欢教书。我打算把那些珍藏的医书选几本给他,他若有兴趣,可以试着教孩子们些浅显的医理——不图他们行医,至少知道些养生防病的道理。”
“你总是想得长远。”
“医者父母心。”他淡淡道,“既然在此界活过,总该留下些什么。”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在每个世界,他都这样想,也这样做。所以我们在药王谷留下医典,在莲花楼留下药方,在江左盟留下解毒之法,在这望潮村留下学堂和医术传承。
或许,这就是李莲花的道——无论身处何方,都要让这世间,因他的存在而更好一些。
哪怕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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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照例是义诊时间。
院门外已经排了十余人。这些年,我这小院成了半个医馆,每日来看诊的从不止本村人,还有远处慕名而来的渔民、农户,甚至偶尔有镇上来的商贩。我们不收诊金,只随缘收些米面菜蔬,或是他们顺手带来的东西。
“白婆婆,我家小孙子咳嗽三天了,夜里咳得睡不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抱着个四五岁的男孩,脸上写满焦急。
“先坐,我看看。”我示意她坐下,伸手为孩子诊脉。
孩子脸蛋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舌苔薄黄。是风寒束表,郁而化热。我开了剂麻杏石甘汤加减,又抓了几味药仔细包好:“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各一次。这两日别吃鱼腥,喝些粥就好。”
老妇人千恩万谢,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要放下。我推回去,她却又从篮子里取出两条用草绳穿好的新鲜海鱼,非要留下:“自家男人今早打的,新鲜着呢,婆婆一定收下!”
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李莲花接过鱼,笑道:“晚上给你炖鱼汤,加些豆腐和青菜。”
“要放姜丝。”我补充,“多些,去腥暖胃。”
“知道,你喜欢的。”他提着鱼往厨房走,回头叮嘱,“刘阿婆,记得按时给孩子服药,若明日还烧,再抱来看看。”
“哎,哎,谢谢李爷爷!”老妇人抱着孙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样的对话重复过千百遍,可每一次都不觉得腻。那些质朴的感激,那些真诚的笑容,是比任何诊金都珍贵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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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病人是位老渔民,姓陈,膝盖疼了半辈子,每逢阴雨天就痛得走不了路。我为他针灸,取穴膝眼、阳陵泉、足三里,针入三分,捻转补泻。李莲花在一旁准备药膏——那是我们用海螵蛸、珍珠粉、独活、威灵仙等十几味草药精心调制的,对风寒湿痹有奇效。
“李爷爷这手法越来越熟练了。”老陈头龇牙咧嘴地忍着针感,却还笑着说话,“我家老婆子总说,你们二位不像大夫,倒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眷侣——头发都白了,还这么般配,这么和气。”
李莲花淡淡一笑,将调好的药膏均匀涂在纱布上:“不过是两个会看病的老头老太罢了,哪有什么神仙。”
“那可不一样。”老陈头摇头,神色认真,“咱们村从前哪有大夫?生了病要么硬扛,要么摇着小船去镇上,赶上风浪大的时候,人还没到镇上,可能就没了。你们来了之后,孩子夭折的少了,老人活得长了,这是积了大德啊!村里人都说,这是海神爷派来救苦救难的。”
我下针的手微微一顿。
功德。
这个词在飞升大陆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能淬炼法器、提升修为、抵挡天劫。但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它变成了另一种东西——村民淳朴的感激,病愈者眼中重获生机的光彩,那些我们教会的、能继续传承下去的医术,还有这个村子因为这些医术而改变的生活。
也许,这才是功德真正的意义。不是虚无缥缈的能量积累,而是真真切切地让生命变得更好,哪怕只是一个村庄,几十户人家。
“陈叔言重了。”李莲花将药膏敷在老陈头膝盖上,仔细包扎,“我们只是做了医者该做的事。能帮到大家,是我们的缘分。”
“是是是,缘分!”老陈头连连点头,“我老婆子说了,等腿好了,要请你们去家里吃她最拿手的海鲜面,你们一定要来啊!”
“一定。”我笑着起针。
送走老陈头,又陆续看了几个病人——有脾胃虚寒的妇人,有摔伤胳膊的少年,有眼睛红肿的孩童。每一个,我们都仔细诊治,开方抓药,叮嘱注意事项。李莲花写得一手好字,药方上的字迹工整清秀,连抓药的剂量、煎法、禁忌都一一注明。他说,这是对病人的负责,也是对医道的敬畏。
日头西斜时,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李莲花已经端来一杯温热的枸杞菊花茶。
“累了?”他问,手自然而然搭上我的肩膀,轻轻揉按。
“还好。”我喝口茶,甘甜温润,“就是年纪大了,坐久了腰背酸。”
“晚上给你用药油推拿。”他说着,望向院外渐渐安静下来的村道,“今天来了十七个病人,比昨日少了三个。”
“天气暖和了,生病的人自然少了。”我笑道,“这是好事。”
“嗯。”他应着,眼神却有些飘远,“阿芷,你有没有觉得,时间好像越来越快了?”
我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是啊,刚来这个世界时,一日是一日,一年是一年。可这些年,尤其是最近几年,日子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孩子们长大,老人们离去……我们在其中,看着,经历着,也渐渐走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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