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九月初六,紫禁城寅时的寒气凝在太和殿的汉白玉丹陛上,结了一层薄霜。朱由校身着十二章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礼官悠长的唱赞声中,一步步踏上冰冷的阶石。每一步都踏在祖父万历的怠政、父亲泰昌的骤逝、以及李选侍被押往仁寿殿时凄厉的诅咒之上。衮服沉重,压着他尚未完全长开的肩骨,冕旒垂下的玉藻在眼前轻晃,遮蔽了视野,也隔开了下方黑压压跪拜的群臣。
他站定,转身。目光透过晃动的玉藻,扫过阶下匍匐的文武百官。叶向高、杨涟、左光斗……东林诸公的脊背挺得最直,目光里藏着审视与期许;角落里那些齐楚党羽,头埋得最低,却掩饰不住眼神的闪烁。阳光刺破云层,落在太和殿的金顶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也照亮了朱由校眉心的位置——那里,聚宝盆门户悄然开启一丝缝隙,一股温热的搏动稳定地传来,仿佛在应和着这天地间最庄严的仪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诏官的声音洪亮而悠远,宣告着“泰昌”年号的终结,以及一个名为“天启”的新时代的开启。朱由校微微仰头,感受着冕旒的沉重与眉心的温热交织。他心中默念:“天启,天启,非是承天启示,而是孤,要启这大明的天!”
登基大典耗费巨万。礼部奏请内帑拨银三十万两,户部尚书愁眉苦脸地暗示太仓早已空虚。退朝后,朱由校独坐乾清宫暖阁,指尖在御案上轻敲,与眉心的温热搏动同频。
聚宝盆心念微动,意识沉入那扇门户。白银五万两!意念落定,眉心灼热一闪而逝。案几上,无声无息地码放了整整齐齐的一千锭官银,锭底“万历四十五年承运库”九字清晰。他唤来王安:“将此银交予户部,言明内帑所出,充大典用度,务必节省。”
这笔“及时雨”解了燃眉之急,稳定了人心。朝臣们对新君“内帑充盈”的印象悄然加深,暂时压下了对财政窟窿的恐慌,为大典顺利举行铺平了道路。无人深究银两来源,只道是万历帝的“遗泽”。
登基后第三日,朱由校让王安寻得成国公府旁支一个名叫朱和、性情木讷、模样有六七分相似的孤弱子弟。待熊廷弼抵辽后,他需亲往京郊粮囤巡查,朱守拙正好替他在文华殿应付言官的琐碎奏请。
数日后,一个身着粗布棉袍、面容清瘦、眼神带着几分怯懦与茫然的少年,被王安从角门悄悄引入慈庆宫一处僻静偏殿。朱由校隔着屏风打量他,身形确与自己登基前相仿,只是更单薄些,那股子畏缩的气质更是天壤之别。
“从今日起,你叫朱守拙。”朱由校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平静无波,“守拙,藏锋也。朕会让人教你宫中礼仪、朕的言行习惯,甚至……朕走路的步态、说话时微微颔首的样子。”
朱守拙噗通跪倒,浑身发抖:“小、小的不敢……”
“不是让你做皇帝。”朱由校打断他,“是让你在某些时候,坐在朕的位置上,替朕听一些话,说一些‘准’或‘驳’。”他顿了顿,指尖微抬,收心盖的凉意隔着屏风悄然弥漫,“若学不会,或管不住自己的嘴……”
朱守拙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头顶灌入,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剩下的话全噎在喉咙里,只剩下磕头:“小的……守拙遵命!守拙一定学会!”
易容之术是眉间的刀锋,培养替身的同时,朱由校自身也在精进一项隐秘的技艺——易容。
慈庆宫的木工坊深处,多了一面巨大的铜镜和一堆瓶瓶罐罐。他不再只雕刻木头,开始研究人脸的骨骼、肌肉走向。他用软蜡混合矿物颜料,在铜镜前反复试验。
“王安,你看。”一日,朱由校转过脸,王安惊得后退一步——眼前的“陛下”变成了一个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中年书吏,连眼神都透着疲惫与世故。
“像!太像了!”王安惊叹,“只是这眼神……”
“眼神是心。”朱由校用特制的药水卸去伪装,露出原本清俊却带着一丝冷意的脸,“易容之术,形易而神难。朕要的不仅是改头换面,更要融入市井,不引人注目。”他拿起一把精巧的小刀,比划着下颌的线条,“这刀,雕木可成器,雕面……亦可藏龙。”
十一月初十夜,乾清宫暖阁的烛火忽明忽暗。朱由校正凝视窗外风雪,思忖辽东狼烟,识海深处的器灵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青铜锈蚀般的沉郁:“辽东边墙如破釜,袁应泰以棉塞漏,釜将裂。昔有熊廷弼者,以铁补釜,三年无漏。今釜沸在即,非铁不能止——陛下袖中既有填釜之米,亦需补釜之铁。”
朱由校心头一震,想起登基前看过的辽东塘报与旧档,袁应泰的奏疏满是虚言,而熊廷弼“斩逃兵七人,军威始振”的刚硬记载格外清晰。器灵“铁补釜”之喻,正合此意。他当即拍案,对王安道:“此人刚直,东林赞其守正,齐楚忌其严苛——明日早朝,先让杨涟出奏‘边事危急,需用能吏’,朕再顺势拟旨。”他提笔补充:“诏命:起复熊廷弼为辽东经略,限腊月二十前抵辽阳整顿防务,逾期以军法论!调京营神机营火器手三千、车营精锐两千随行护卫,粮饷由内帑先拨三万两,沿途驿站不得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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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一愣,随即躬身应诺。他看着陛下笔下那三个字,忽然明白,这年轻帝王掌中的,从来不止是银粮与权术,还有一把勘破虚浮、直抵要害的刀。
窗外的风雪似乎都为这道决断顿了顿,随即更猛地扑向窗纸。朱由校将朱笔搁在案上,指尖抚过“熊廷弼”三字的笔锋,那笔画间的刚硬,竟与记忆中熊廷弼旧奏里“臣愿以颈血明边事”的决绝,隐隐相合。
“聚宝盆聚银粮,是给边军填肚子的。”他拿起玉珏,在烛火下转了半圈,“收心盖束人心,是给乱局定调子的。”而熊廷弼这枚“猛药”,该是给辽东那盘将死的棋,落子续命的。
暖阁外,风雪依旧呼啸,但朱由校的目光穿过夜色,仿佛已望见山海关的城楼。那里,将有一个刚直的身影,带着新君的诏命与京营的甲士,踏过冰封的辽河,去缝合那道正在撕裂的边墙。
腊月二十四的清晨,慈庆宫木工坊的门轴在寒风中吱呀作响。朱由校对着铜镜,指尖捏着一小团混了铅粉的软蜡,正往颧骨上细细按压。镜中的少年褪去了龙袍加身的肃穆,眉眼被蜡粉压得沉郁,嘴角刻意留了道浅疤——那是用特制的植物汁液画的,摸上去与真疤无异。
“陛下,这‘沈先生’的身份已备好。”王安捧着一套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声音压得极低,“顺天府的文书上写着,您是南直隶来京游学的生员,因盘缠失窃,暂在报国寺借住。寺里的知客僧已打点妥当,只等您‘偶遇’工部屯田司主事李养德。”
朱由校放下蜡团,接过直裰换上。布料粗糙的触感擦过皮肤,与龙袍的丝滑天差地别,却让他莫名松快。“李养德……东林党口中的‘齐楚预备役’?”他对着铜镜调整袖口,镜中书生的眼神陡然锐利,“听说他最近往通州粮仓送粮,动静闹得不小。”
“正是。”王安躬身道,“昨日京营的小校来报,
本月初,通州粮仓西仓因暴雨坍塌三间仓房,工部奉旨派营缮司主事李养德前往监修——这本是工部管工程的本分,却让他借着‘查验仓房受损情况’的由头,缠上了仓场的粮务。李主事带着三个幕僚在粮仓盘桓了三日,他早买通了户部仓场的老书吏王显,让其在‘仓房受损粮’的册子上把‘受潮’改成‘霉变’——工部管仓房修缮,户部管粮食处置,两人一明一暗,倒比正经仓场官更方便做手脚。临走时拉走了五车‘霉粮’,说是要‘焚毁以绝后患’。可底下人瞧见,那粮车夜里进了他小舅子的私宅。”
朱由校冷笑一声,指尖在眉心轻点。收心盖的凉意悄然漫过识海,却没有施令的意思——他要亲眼看看,这“霉粮”究竟是如何变成私产的。
报国寺的钟声敲过巳时,朱由校已坐在寺门左侧的茶摊旁。粗瓷碗里的茶汤泛着褐色,他呷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混着寒风灌入喉咙。街对面,三个穿着体面的汉子正围着一个挑夫争吵,挑夫扁担上的麻袋破了个洞,滚出的糙米在青石板上滚得老远。
“眼瞎了?这米是李大人要的!”为首的汉子抬脚就踹,挑夫抱着头直喊冤。朱由校眯起眼,那糙米饱满光滑,哪有半点霉迹?他放下茶碗,慢悠悠走过去,用南直隶的口音道:“几位大哥,何必与挑夫计较?我瞧这米甚好,不如卖给我?”
汉子们打量他这身穷酸打扮,正要斥骂,却见朱由校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那是聚宝盆夜里“生”的,被他故意掰得参差不齐。“我游学至此,正愁没米下锅。”他笑得温和,指尖却暗中蓄力,若对方不依,收心盖的指令已备好在喉间。
汉子们见了银子,眼睛亮了亮,骂骂咧咧地接过银子,踹了挑夫一脚便走。挑夫对着朱由校作揖,抹着眼泪道:“先生是好人!那是通州粮仓的粮,李大人说霉了要烧,实则都运去他亲戚的米铺……”
朱由校扶起挑夫,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触。收心盖的指令如细针刺入:“去都察院外喊冤,就说李养德以霉粮为名,盗卖军粮,你愿带御史去那小舅子宅中取证。”
挑夫浑身一震,眼神瞬间空茫,随即重重点头,转身便往都察院方向走,脚步快得像是有人在身后撵。朱由校望着他的背影,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这步棋,要让李养德自己把赃证送到台面上。
三日后的早朝,当刑部侍郎捧着从李宅搜出的账本跪在太和殿时,朱由校正端坐龙椅,冕旒下的目光平静无波。李养德面如死灰,瘫在地上连呼“冤枉”,可账本上“霉粮三千石,折合白银二百两”的记录,与挑夫的供词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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