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正月初五巳时,锦衣卫北镇抚司,许显纯踩着廊下未化的残雪,手里攥着朱由校亲批的密令,墨迹“查李旦京中代理人”七个字,在阴冷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袖中除密令外,另有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的手谕,许其便宜处置海商事务。他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佥事,专司缉捕密探,此刻身后跟着四个精挑细选的缇骑,腰佩绣春刀,靴底嵌着铁掌,踏在青砖地上悄无声息。
“都记好了,”许显纯压低声音,刀刃般的目光扫过众人,“目标是‘通源号’的掌柜许三。线报说他是李旦在京里的总账房,管着所有丝绸、胡椒的暗线交易。记住,要活的,带至北镇抚司后院的‘听风房’,动静越小越好。”
缇骑们沉声应是。通源号在崇文门外的打磨厂街,门面不大,只卖些寻常南货,但若掀开后堂的地板,底下藏着的却是李旦船队从吕宋、日本运来的苏木、象牙,甚至还有走私的佛郎机火铳——这些事,锦衣卫的密档里记了三页纸,只是李旦势力太大,前朝一直没敢动。
许显纯摩挲着密令上“朱由校”的朱印,指尖冰凉。新君登基改元不过六日,竟连李旦这种盘踞东南沿海的海商巨鳄都盯上了,还要“借其名”,这背后的深意,绝非简单的缉私。他想起昨日都察院的动静,东林党人吵着要查内帑账目,忽然懂了——陛下是要给那笔“来路不明”的银子,找个合法的壳子。
午时,通源号后堂,许三正在核对账本,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他穿着一身杭绸棉袍,手指上戴着枚羊脂玉扳指,看起来像个本分的生意人,只有眼角的刀疤暴露了他曾在海上跟倭寇拼过命的过往。
“许掌柜,北镇抚司的许佥事求见。”伙计的声音带着颤音,话音未落,许显纯已掀帘而入,绣春刀的刀鞘在门框上轻轻一磕,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许三猛地抬头,扳指在算盘上划出刺耳的刮痕。他瞬间堆起笑,起身作揖:“许千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少废话。”许显纯打断他,径直走到后堂的梨花木柜前,抬手按在柜角的铜环上——那是锦衣卫密档记的机关,能打开通往地窖的暗门。“李旦在日本的船,上月是不是运了三十万斤胡椒进宁波港?其中一半,通过你这通源号销给了顺天府的官宦人家,对吧?”
许三的脸唰地白了。这些是李旦最核心的暗线,连户部都查不到,锦衣卫竟了如指掌。他喉结滚动,刚想狡辩,许显纯身后的缇骑已上前一步,绣春刀半出鞘,寒光映在许三眼底。
“许佥事……这是何意?”许三的声音发紧,手悄悄摸向桌底的短铳——那是李旦给他防身用的。
“何意?”许显纯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卷账册,砸在许三面前,“这是你去年给魏公公送的‘孝敬’,两千两银子,换得通州码头的缉私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要我现在派人去魏府对对笔迹?”
许三的手僵在桌底。他知道,锦衣卫既然敢动他,必然握了足够的把柄。
“跟我们走一趟。”许显纯做了个手势,缇骑们立刻上前,反剪许三的双臂,用浸过麻药的帕子捂住他的嘴。许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软倒在地,被缇骑像拖麻袋似的拖出后堂,后门早有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候着,车轮上裹着棉絮,碾过雪地悄无声息。
未时,北镇抚司听风房,许三在冰冷的铁椅上醒来,手腕被铁链锁着,磨得生疼。听风房四面是夹墙,墙上嵌着铜制的喇叭口,据说隔壁能听清这里掉根针的声音。许显纯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正是李旦船队常用的“庆长通宝”。
“说吧,”许显纯把铜钱扔在桌上,“你家主子李旦,每年通过漕运夹带的银子,有多少流进了京城?”
许三咬紧牙关:“许佥事弄错了,我只是个寻常商人,不认识什么李旦……”
“不认识?”许显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拍在许三面前,上面是李旦在平户港的船队分布图,标着每艘船的载货量和目的地,“这是上个月从倭寇窝里抄的,上面‘京中联络人:许三’七个字,跟你账本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许三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知道,再硬撑下去,只会落得跟那些“谋逆嫌犯”一样的下场——北镇抚司的刑具房里,有比死更难受的法子。
“许佥事想怎样?”许三的声音发颤,终于松了口。
许显纯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陛下知道李旦的难处——海禁虽严,可东南数万人靠着他的船队吃饭,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是默许。但现在,陛下要他帮个忙。”
他顿了顿,抛出条件:“往后,内帑每月会多一笔‘海税盈余’,来源记在李旦名下——就说是他从吕宋、日本的番商那里‘劝捐’的,或是贸易抽成的‘报效’。陛下不要他一分钱,只借他的名字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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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愣住了:“只借名字?”
“当然不是白借。”许显纯冷笑,“陛下可以让浙江巡抚放宽对‘通源号’的盘查,你家主子的船,从今往后在宁波、泉州港,查验税率降三成。但有一条——每年‘海税盈余’的账上,要多记一成,这一成,是陛下的‘抽水’,直接入内帑,不经过户部。”
这哪里是“借名字”,分明是强逼着李旦做内帑的“白手套”。许三脸色煞白:“许佥事,这……这我做不了主,得给我家主子递个信。从京城到平户港,快马加快船,一来一回至少要个把月,您总得给够时日……”
“可以。”许显纯起身,绣春刀归鞘,“给你五日时间,先把信送抵宁波的‘裕昌号’——那是李旦在浙省的总号,让他们用最快的船送平户港。正月二十日前,我要他的答复。”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眼神如刀,“记住,正月二十是最后期限。陛下说了,李旦若不肯,那三十万斤胡椒走私的案子,还有他跟倭寇的往来书信,届时会一并摆在都察院案头——那些信,足够抄他满门了。”
铁链在许三手中剧烈晃动。他清楚,从北京到宁波,快马加鞭需八日;宁波到平户港,借东北季风行船,最快也要十日;李旦商议决策再回信,一来一回,二十日已是极限。这位新君算得极精,既给了喘息,又卡着最紧的时限,由不得人拖延。
深夜,厦门港的浪涛拍打着青灰色的礁石,咸腥的海风卷着雪沫子,扑在“飞鲸号”主舱的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许心素披着件玄色织金披风,正对着海图上的吕宋航线出神,案头的鲸油灯忽明忽暗,映得他腰间那柄鲨鱼皮鞘的腰刀泛着冷光。
舱外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棱的轻响,紧接着是亲信陈六压低的嗓音:“总爷,北京来的鸽信。”
许心素猛地抬头,眼底的睡意瞬间散去。他起身推开舱门,寒风裹挟着雪粒灌进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陈六捧着个竹制鸽笼站在廊下,笼里的信鸽正不安地啄着栖木,腿上绑着的油纸筒被雪打湿了一角。
“什么时候到的?”许心素接过油纸筒,指尖触到筒身的冰凉,像是摸到了一块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礁石。
“刚落帆杆,估摸着是未时从宁波裕昌号飞过来的,一路顶风,比寻常慢了两个时辰。”陈六搓着手,呵出的白气在灯光里散开,“许三哥那边……怕是出事了。”
许心素没说话,转身回舱,用小刀挑开油纸筒。里面卷着张薄薄的桑皮纸,上面是许三那笔带着刀疤似的字迹,墨迹被海水洇得发蓝,却依旧能看清“北镇抚司擒我,逼李公做内帑白手套,限正月二十复”几个字,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船锚——那是他们约定的“事急”暗号。
“啪”的一声,许心素捏紧了信纸,桑皮纸在他掌心碎成几片。他猛地转身,案上的海图被带起的风卷得哗哗作响,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张密报,上面记着上月从日本平户港运来的二十船生丝,刚在泉州港卸了一半。
“总爷,要立刻禀报平户港的李公吗?”陈六跟进舱来,见许心素脸色铁青,说话都带着颤音。他跟着许心素在海上混了五年,见过他砍倭寇的脑袋时眼都不眨,却从没见过他这副像是被火烫着的模样。
“报,怎么不报?”许心素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抓起案头的狼毫,在一张新的桑皮纸上飞快地写着,笔尖划破纸页,留下深深的刻痕,“但不能只报许三被抓——告诉义父,锦衣卫许显纯拿了胡椒走私的账册,还提了魏公公的孝敬,这是铁了心要逼咱们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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