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捂住嘴,眼镜滑到鼻尖,见鬼般瞪着朱由校:“你…到底是谁?!”
朱由校拿起银票转身,门外雪地里,许显纯正押着王崇古出来,王崇古脸贴雪地,嘴里还在喊“是刘推官逼我的!”。许显纯瞥见朱由校,目光示意:已按“查偷税”名义锁拿,未露风声。朱由校微微点头,返身回聚福楼——等李老西回来,等张家口的线索收网。
申时,李老西未时三刻回,马车直接驶入聚福楼后院。隐约传来他的骂声:“王崇古这蠢货!自己找死别连累旁人!”跑堂引着朱由校转入密室时,李老西正对着关外地图发狠,赫图阿拉的位置被红笔点得密密麻麻。
“客官不是收铁买布的吧?”李老西把玩着羊脂玉扳指,突然冷笑,“锦衣卫?还是东厂?”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朱由校没说话,只缓缓抬眼,眉心收心盖的寒意如实质般压过去,三丈内的空气仿佛都凝了冰。
“别用这邪门玩意儿!我说!”李老西猛地往后缩,撞翻了身后的酒坛,“晋商运铁布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廷禁得严,后金给的价高…一尺貂皮换三匹绸缎…谁不动心?”
“朝廷军饷发不出,你们倒给后金送箭头铁。辽阳城外冻死的士兵,穿的还是单衣。”朱由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
“那是朝廷的事!我们养活多少人?加税加得没法活,只能走关外!”李老西梗着脖子喊,却在收心盖的威压下不自觉松口,“我们…也给朝廷递消息——后金的人马数,报给大同巡抚…”
“掺沙的铁换貂皮,发霉的茶换东珠,这也叫‘递消息’?”朱由校抓起桌上的铁算盘,砸在地图的赫图阿拉位置,“平虏堡的守将,收多少银子放马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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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西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显然触到了最核心的秘密。朱由校逼视着他,眉心收心盖的青铜光晕几乎要透出皮肉,杀意无声弥漫:“说!平虏堡守将是谁?收多少?”
“…游击将军孙国祯…”李老西瘫坐在椅子上,彻底崩溃,“…每次五百两…上个月还说后金要造炮…让他帮忙找潞安的铁匠…他堂兄孙得功在广宁当千总,说能从熊经略那里弄到工部的炮样图…孙国祯上个月就把铁料清单通过孙得功递过去了…”
窗外的雪突然又大了,拍打着窗纸,像无数只手在叩门。朱由校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孙国祯在平虏堡,孙得功在广宁,一西一东,恰好卡住后金南下的通道,这堂兄弟俩竟联手通敌。怒火在胸腔里灼烧,却被收心盖的暖意死死压住——李老西是活口,孙国祯是线头,孙得功是深网,此刻动声色,只会让广宁的线彻底断了。
“王安。”他扬声道。
王安早捧着麻袋候在门外,里面是从恒丰号后堂搜出的“暗账”账本。
“请李老西去北镇抚司,与王崇古作伴。”朱由校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账本给许显纯,连夜审,重点盯孙国祯、刘推官的勾连,尤其要查他与广宁孙得功的往来信函。对外只说‘查禁走私’,别扯出后金。”
最后瞥了一眼地图上发黑的赫图阿拉,朱由校转身出门,撞上送菜的跑堂,那小伙计吓得面如土色。朱由校抛过去一锭银子:“刚才的事,忘了。”银子落在小伙计手里,烫得他像被火燎了似的,抖个不停。
酉时,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朱由校换回常服,指尖仿佛还沾着晋泰街的煤烟与雪粒的冷意。王安奉上热茶:“皇爷,许显纯已在宫外候着复命。”
“传。”朱由校呷了口茶,茶水的暖意驱不散心底的寒冰。辽东会馆里士兵的怨叹、火药局掺沙的白矾、晋商走私的铁与布…辽东的雪,从来都不只是天寒,更是人祸堆出来的。
许显纯一身玄衣劲装,挟着室外的寒气入内,单膝点地:“陛下,元顺号、恒丰号已查封。王崇古、李老西下诏狱。从李老西密室搜出后金八大贝勒的名单及货单——下月索要五十门小炮,指明要工部火药局的样式。另,张家口马队的接头人已锁定,缇骑在暗中监控,未惊动。”他呈上几本厚厚的账册,“此乃‘暗账’原件,大同刘推官、宣府兵备道书吏、平虏堡游击孙国祯的受贿明细都在里面,铁证如山。”
朱由校没翻账册,指尖轻轻敲着案几,器灵的声音在识海深处响起:“边将勾连,嫌迹已露而铁证未全,若骤捕,恐惊其党;若放任,必养其患。当用‘移势’之法——离其土,则断其根;升其秩,则懈其防。待其势孤,再究其罪。”
他心头一动,顺着这思路往下想:孙国祯在平虏堡掌关隘,孙得功在广宁近中枢,二人互为犄角,若在原地查问,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器灵说的“移势”,正是要剥离他们的根基——收心盖的暖意让他的思路清明如镜:“孙国祯在平虏堡,孙得功在广宁,堂兄弟倒是把得一手好关。”他想起器灵教的“敲山震虎”,“王安,传旨兵部:平虏堡游击将军孙国祯,‘忠勤任事’,着即擢升参将,调任山海关听用,即日启程,不得延误。”顿了顿,又道,“另,广宁千总孙得功,‘熟悉边情’,着调往登莱巡抚麾下,协助督运粮草,三日内离广宁。”调离各自防区,切断两人联络,再逐个拆解。
“许显纯,”他看向跪地的锦衣卫,“刘推官和宣府那个书吏,你亲自带人去‘请’。动静越小越好,别惊了张家口的‘马’。”目光落在李老西招供的“炮样图”上,朱由校补充道,“让许显纯加派缇骑,盯着孙得功离广宁前的所有动向,尤其是孙得功是否试图接近熊廷弼幕府、是否与可疑人员接触。”
“臣遵旨!”许显纯领命,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至于晋商商行那多出的十五万两…”朱由校目光落在山西巡抚的奏报上,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让户部行文山西,就说朝廷体恤边商转运粮秣劳苦,特免晋泰街诸商号今岁三成榷税,以示嘉勉。”器灵教的“欲擒故纵”——松一松缰绳,看谁会急着把赃银洗白,谁的尾巴会先露出来。
许显纯与王安退下后,朱由校独自坐在灯下。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紫禁城的飞檐在暮色中像蛰伏的巨兽。收心盖的暖意渐渐淡去,器灵的低语仿佛还在耳畔:“查账是假,立规矩是真;私访是表,布网为实。晋商这条线已握住,辽东的局,该慢慢收网了。”
他摩挲着眉心,那点微热已彻底敛去,只余下一片沉静。天启元年正月初七,早朝的机锋与晋泰街的风雪,都悄无声息地化入了这深宫的暗影里。真正的棋局,才刚刚落子。朱由校铺开一张辽东舆图,指尖先点平虏堡,再划向广宁,两道弧线在辽阳城外交汇——孙国祯与孙得功的线,终究要在辽东战场上,一起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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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的语调变得深沉,目光仿佛穿透宫墙,落在晋泰街的商行里,“传朕口谕,召晋商边贸商行行首,介休范永斗等八位东家,明日未时,乾清宫偏殿觐见。告诉他们,朕有笔‘大买卖’要谈。”
许显纯与王安退下后,朱由校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亲自写下一份手谕。字迹瘦金,力透纸背:
“敕令:
一、自即日起,凡晋商票号,严禁以任何形式经张家口、大同、宣府等地,向北输出生铁、熟铁、铁器含农具、硫磺、硝石及军械图样。违者,以资敌叛国论处,抄没家产,主犯枭首。
二、特准晋商边贸商行,限边贸商号范家“范家号”、王家“天顺样”、靳家“永裕号”、梁家“丰泰号”、翟家“聚和号”等八家经办‘内帑转兑’事宜。凡带有‘万历内帑’印记之类官银,可凭内府勘合,于该商号按九成五兑付无印记官银或等值汇票。商行收取火耗半成,以为酬佣。
三、上述商行须按月将‘内帑转兑’数额、流向需注明最终兑付衙门或商户,造册密报户部及内承运库存档备核。
四、此令由山西巡抚衙门督行,锦衣卫北镇抚司协查暗访。钦此。”
他放下笔,看着墨迹未干的敕令。第一条是铁律,画下不可逾越的红线,用最严厉的惩罚断绝铁器资敌之路。第二条则是核心:将聚宝盆每日生成的“万历内帑”银锭,通过晋商边贸商行“洗白”成普通官银或汇票。九成五的兑换率加上半成火耗,商行稳赚不赔,而朝廷则解决了内帑银来源的“合理化”问题,银钱得以光明正大地注入辽东及各地。第三条的报备制度,既是监督,也为后续可能的“引导”埋下伏笔。第四条明确了地方行政与锦衣卫的双重监管,威慑与执行并存。
“王安,将此手谕誊抄三份,加盖朕的私印。明日召见时,当面交给那八位东家。”朱由校将手谕递过去,眼神锐利,“告诉他们,这是‘特许’,也是‘枷锁’。遵旨守法,富贵可期;越线资敌,万劫不复。朝廷的刀,比建奴的刀更利,也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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