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二月十八日,节律理政,分阶之法深得帝心,卯初早朝,奉天殿内庄严肃穆。朝钟的余音尚未完全散去,冕旒垂旒的朱由校已端坐于御座。与昨日初试锋芒的锐气相比,他今日指尖轻叩鎏金扶手的节奏显得更为沉稳、从容。那份掌控时间的从容感,如同无形的气场,笼罩着整个大殿。阶下群臣皆知,辰时将有专议实务的会议,今日早朝,陛下明旨试行“一刻钟速决”。
“奏事。”声音清朗,不容置疑。
兵部尚书李邦华率先出列,捧笏躬身:“陛下,浙军前锋八百人已于昨日申时抵达通州西校场。然新军营房尚未齐备,浙军暂居临时营帐,恐非长久之计。请旨拨营房三百间以安军心。”
朱由校目光微抬,落在李邦华身上:“通州旧有闲置驿馆多处。着工部即刻查勘清点,调拨可用房舍,务必于辰时前将调拨方案呈报御前,今日之内完成安置。”指令清晰,目标明确调房,时限严格辰时前回话,今日安置,归类为需即刻督办的“实务类”。
顺天府尹紧接出班:“启奏陛下,京畿一带据钦天监测报,不日将有连绵春雨。护城河河道淤塞多年,恐难承骤雨,一旦漫溢,危及内外城垣及民户,请旨拨款疏浚。”
朱由校略一沉吟,抬手指向王安身侧盛放蓝封奏折的木匣:“京畿水利,关乎长远,非燃眉之急。此事归入蓝匣,待三日后文华殿再议。”将非紧急但重要的“缓务”明确剥离出早朝,延后处理。
云南道御史随即出列,声音带着激愤:“陛下!臣弹劾登莱通判赵文奎!其利用督运粮秣之便,勾结仓吏,贪墨军粮达千石之巨!证据确凿,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朱由校的目光沉静地扫过御史,并未因这激烈的指控而显波澜:“军粮贪墨,国法难容。然缉查审讯,自有专司。此案转交北镇抚司指挥使骆思恭,着其亲领精干缇骑,详加核查。限五日内奏明案情,早朝之上,不议刑狱。”将涉及司法程序的“专司类”事务,果断剥离至专业机构处理,并同样设定明确时限五日。
阶下群臣反应各异。李邦华等务实大臣已然适应了这“急、缓、专”泾渭分明的节奏,躬身领旨时少了昨日的试探与惊疑,多了几分认同与效率。御史周宗建眉头紧锁,似乎对陛下将御史弹劾直接转交锦衣卫,以及早朝时限的严苛仍心存芥蒂,正欲再次出列谏言“朝仪简慢,有失体统”,却被身旁的户部侍郎轻轻拉住袍袖,以极低的声音劝道:“周兄,春耕在即,民力为要。陛下分阶理事,正为腾出手来顾念民生啊。”周宗建闻言一滞,看着御座上那位年轻却已显露出铁腕与条理的君王,终是喟叹一声,将话咽了回去。大殿之内,因这高效有序的处置,气氛反而比昨日更为肃然凝重。
一刻钟刚到,王安无声示意。
“退朝。”朱由校的声音准时响起。他起身,冕旒轻摇,在群臣复杂而敬畏的目光中离开奉天殿。分阶理政的铁律,已然嵌入帝国中枢的脉动。
辰初,通州西校场,晨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已弥漫着汗水的咸腥与泥土的干燥气息。
高台上,徐光启迎风而立,手中紧握着红、黄、蓝三色令旗。巨大的校场上,以通州河间保定的老兵为主的三个主力方阵长矛如林、鸟铳斜挎与一个真定兵混编了部分老兵的预备方阵正进行着协同推进演练。昨日合练时,因各方阵旗手对中军旗令的理解和执行存在细微时差,出现了前锋接蓝旗“停止”号令已刹住脚步,而后方预备队却因旗手延迟,仍按红旗“前进”指令猛冲的混乱局面,险些造成冲撞。今日,徐光启果断调整了旗语流程:中军旗手挥动令旗后,各方阵旗手必须立刻高声复述旗令(如“红——进!”、“蓝——止!”),确认无误后方能指挥本阵行动。
“红——进!”徐光启猛地挥下红旗。
“红——进!”“红——进!”……四声洪亮的复述几乎同时响彻校场。
四个方阵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迈步向前。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一股低沉而有力的轰鸣,震得脚下大地微微发颤。无论前进、停止还是变换队形,四个方阵之间始终保持着精确的五丈间距,宛如一个整体在移动。连续三遍演练,再无丝毫混乱。
徐光启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抚须对身旁的副将道:“军令畅通,如臂使指,此乃强军之基。再练三日,待这协同如呼吸般自然,便可加入火器试演了!”
校场东侧的空地上,临时搭起的木台旁堆着十二只朱漆木箱,箱盖半敞,露出内里码得齐整的银锭,晨光漫过箱沿,在地上投下斑驳的亮痕。浙军八百前锋刚列成四队,通州卫指挥使便带着两名户部吏员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十名扛着扁担的军卒,扁担两头各悬一只沉甸甸的布袋。
“浙军弟兄们,接圣旨!”卫指挥使展开明黄卷轴,声音在晨雾里格外清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浙军前锋八百人星夜赴通州,忠勇可嘉。特赏银一万二千两,着即分发——前锋每人一两为特赏,余银待后续大部队二十三日抵后同享。此非军饷,乃朕亲赐,以慰辛劳,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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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户部吏员已上前开箱,银锭碰撞的脆响像一串惊雷滚过队列。十名军卒解开布袋,里面是预先称好的碎银,每封用棉线捆着,恰好一两重,封面上还盖着“通州饷司”的朱印。
“沈百户,领你们队的!”卫指挥使点了沈敬之的名。沈敬之走上前,看着吏员递来的八十封碎银,指尖触到银块冰凉的棱角,忽然想起万历年间老兵常说的故事——那年蓟镇,弟兄们不过求应得的粮饷,却被诱进演武场,刀光落时,血浸了半尺厚的积雪。
“发!”他喉结滚了滚,将银封分到队里。年轻的周小五捏着自己那封,掂了掂,又凑到嘴边咬了咬,银块上立刻留下浅浅的牙印。“是真的!”他低呼一声,引来周围几声轻笑,却没人笑得放肆。
队列末尾,须发花白的老兵陈满仓捧着银封,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朱印,忽然红了眼眶。他是万历二十三年的幸存者,当年在蓟镇,他中了三刀,是装死才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当年……”他刚开口,就被身旁的王承业按住肩膀。
王承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劲:“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陛下记着咱们浙军的苦,这银子发得痛快,分得分明——前锋有,后续弟兄也有,这才是待自家弟兄的样子。”他扬声对全营道,“都把银子收好了!这不是赏,是陛下给咱们的底气!明日合练,拿出戚少保传下的本事,别辱没了浙军的名头!”
“是!”八百人齐声应和,声浪撞在远处的方阵队列上,惊起几只停在矛尖的晨雀。沈敬之把自己的银封塞进贴身处,那里还藏着半截当年蓟镇兵变时染血的布条。他摸了摸银封,又摸了摸布条,忽然觉得掌心的冰凉里,竟透出一丝暖来。
卫指挥使看着浙军队列里渐渐舒展的眉眼,对王承业道:“王营官,后续二十万石粮草已从天津卫起运,二十三日大部队到了,管够。陛下说了,浙军是新军的筋骨,不能让筋骨受了寒。”
王承业躬身谢恩时,沈敬之正看着远处主力方阵的操练。阳光终于穿透晨雾,照在银锭上,也照在浙军士兵挺直的脊梁上。周小五忽然道:“百户,你说……咱们明日能比保定兵走得更齐吗?”
沈敬之握紧了鸟铳,枪管上的准星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不止要齐,还要让他们瞧瞧,浙军的铳,比当年更利了。”
校场东侧,浙军前锋正按营官指令整理行装、擦拭火器,隔着百步观练主力方阵,队列肃然。
浙军前锋的队列里,百户沈敬之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细布反复擦拭手中的鸟铳枪管。枪管是去年在宁波卫所新领的,铳口的准星磨得发亮,他却仍不满意,指腹蹭过枪管上细密的纹路,像在抚摸老伙计的筋骨。
“沈百户,还擦?这铳都快被你擦出镜面了!”身旁的旗手周小五扛着队旗凑过来,旗面“浙军前锋营”五个黑字在晨雾里泛着沉光,“你看人家保定兵的方阵,走得跟刀切似的,咱们明日要是跟不上,岂不是丢了浙军的脸面?”
沈敬之直起身,往嘴里塞了块干硬的麦饼,嚼得咯吱响:“脸面是打出来的,不是比出来的。”他目光扫过百步外的主力方阵,长矛手的枪尖在雾里闪着冷光,“你瞧他们的步频——慢是慢了点,但齐整。咱们浙军玩的是火器轮射,讲究的是‘前队发铳,后队装填’的快,真要合练,得找着快慢相济的法子。”
他这话刚落,队伍前头传来营官王承业的声音:“都竖起耳朵听着!”王承业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左额一道箭疤从眉骨划到下颌,那是万历年间抗倭时留下的,“明日卯时,咱们编入预备队方阵合练。徐大人的旗语你们今日也瞧见了,‘红进蓝止’,复述时嗓门得亮,别让人家说咱浙军听不懂号令!”
队列里响起几声低笑,却没人敢喧哗。浙军自戚继光练兵时便立下铁律,“笑谈军务者,鞭二十”。沈敬之摸了摸怀里的一本薄薄册子,封皮写着“九进十连环操法”,是出发前卫指挥使亲授的,里面密密麻麻批注着“与西洋方阵配合时,第三排铳手需滞后长矛兵半步”。
“营官,”一个年轻士兵忽然出列,手里捧着一杆长矛——那是从通州老兵处暂借的,“咱们浙军火器精,可这长矛……真要跟建虏骑兵对冲,能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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