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四月初二卯时,乾清宫大殿内,卯时的晨光被高阔的窗棂切割成一道道肃穆的光柱,落在御座前巨大的鎏金香炉上,袅袅青烟笔直上升,弥散开清冽的檀香气息。朝臣屏息,鸦雀无声。礼部尚书孙如游手持象牙笏板,步履沉稳地出列,声如洪钟,叩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弦上:
“臣孙如游启奏陛下:四月初五太庙祭告大典,诸项仪程、用物、护卫,业已齐备!”
他躬身展开一份卷轴,朗声宣读,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宗庙社稷的千钧之重:
“斋戒依祖制,自今日辰时起,陛下移驾斋宫,斋戒三日。其间,不饮酒,不茹荤腥,不听乐舞,清心涤虑,以示敬祖之诚!”
“祭品太牢之牲已备——纯黑健牛一、纯白羊一、纯黑豕一,皆经太常寺卿亲验,毛色纯正,体魄雄健,绝无瑕疵!”
“锦衣卫亲军指挥使骆养性亲率三千缇骑,分守太庙内外三重门禁。金瓜、钺斧、旌旗、幡幢等卤簿仪仗,俱已按大朝仪制陈列于丹陛、神道两侧!”
“祝文臣已按陛下谕旨,详述天启元年辽东新军编练之筋骨已成,辽民屯垦卫土之根基初奠,祈告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护佑我大明边疆永固,国祚绵长!”
阶上御座,朱由校冕旒低垂,珠玉轻晃,遮住了大半面容,唯露一双沉静如渊的眼眸。他目光缓缓扫过阶下屏息的群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字字如钉:“太庙祭礼,国之大事,上承列祖,下系万民!一丝一毫,不得有误!孙卿,”他目光如电,锁住孙如游,“汝总领其事,若有半分差池,唯汝是问!”
孙如游心头一凛,撩袍跪地,额头重重叩在金砖之上:“臣孙如游领旨!必当殚精竭虑,恪尽职守!若有疏失,万死难辞其咎!”誓言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为三日后的太庙盛典,定下了不容僭越的肃杀基调。早朝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
辰时,千里之外的顺天府涿州城关,晨光驱散了薄雾,市集的喧嚣已然升腾。一面丈余长、刷了桐油的厚实木板,被牢牢钉在城关最显眼的土墙之上。木板上贴着一张硕大的黄纸告示,墨迹淋漓,字体粗犷,赫然是《番薯种植白话细则》!
“都来看啊!官府贴新告示啦!种那个‘番薯’的法子!”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扯开嗓子吆喝。人群如同被磁石吸引,迅速围拢过来。十几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抱着孩子的妇人、走街串巷的游方小贩,挤挤挨挨,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前所未见的“白话圣谕”:
“苗高五寸,就着根边挖坑,埋草木灰拌粪,别挨着根,烧着就完了!”这对应追肥。
“天旱了才浇水,浇多了光长藤不结薯,白费劲!”这对应结薯期控水。
“辽东那冻死人的地界,肥里掺一指甲盖硝石,地气就暖了,薯块长得大!”这是徐光启加硝石的建议。
旁边还配了幅简笔画:左边是藤蔓铺天盖地、底下小薯可怜巴巴的“水浇多”;右边是藤叶适度、底下硕大薯块喜人的“土干再浇”。
议论声瞬间炸开锅,比市集还喧腾:
“哎呦喂!”满脸沟壑的老农王二柱眯着昏花老眼,指着“浇多了光长藤不结薯”那句,狠狠一拍大腿,“这话说得忒在理!去年我那二亩坡地,就是怕它旱着,三天两头浇水!好家伙,那藤爬得满地都是,绿油油喜煞人!秋后一锄头下去——呸!全是些小疙瘩!手指头粗!白瞎了我那些粪肥!”
抱着吃奶娃的妇人李氏却愁眉苦脸,指着“掺硝石”那条:“硝石?那不是放炮仗、做炸药用的东西吗?这玩意儿埋地里……苗子能受得了?别给烧死了!”
“烧死?”旁边的游方货郎挤眉弄眼,指着告示上的简笔画,“大嫂你看这图!官府说了,这玩意儿种好了,底下能结这么大个儿的块!跟萝卜似的!真能顶粮吃?别是糊弄人吧?”
“糊弄?”里正赵老汉敲了敲手里油亮的铜烟袋锅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上头白纸黑字写着呢!种好了,按亩产给‘增产赏’!铜钱!粮食!管它啥法子,官府让咱试,咱就照着告示弄!总比守着那几亩薄田,看天吃饭,最后饿得啃树皮强!来来来,张秀才,你识字多,再给大伙儿念念,这‘距根三寸处掘沟埋之’是咋个掘法?”几个识字的书生被热切的农人团团围住,告示前的人越聚越多。疑惑、惊讶、犹豫,最终都化为对土地和粮食最原始的渴望与尝试的冲动。徐光启书斋里的农学精要,经由这粗粝直白的告示,真正渗入了帝国最底层的泥土之中。
巳时,乾清宫西暖阁,窗外的春光被厚重的帘幕隔绝。一份来自辽东的急报摊在紫檀御案上,墨迹因边关的潮湿而略有洇染,字字却如钢针扎眼:
“……伤兵营禀:连日阴雨,金创溃烂流脓者日增!所备黄连、金疮药已于前日告罄!军医束手,唯取人参煎煮残渣滤水,勉强敷洗……然药力微薄,亡者日增十数人,哀嚎盈野,士气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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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的指尖死死按在“人参渣”三个字上,用力之大,指关节绷得青白,仿佛要将这三个字连同背后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一同碾碎。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顶门,烧得他双目赤红。他猛地抓起御案上另一本册子——正是昨夜苏选侍呈来的、用朱笔圈注得密密麻麻的内库药材采办账册副本。
“王安!”皇帝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奴婢在!”
“传内库药材采办官张进!即刻!”最后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过半盏茶功夫,内库采办太监张进连滚爬爬地被带进暖阁,扑通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着,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御座上那尊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
“啪!”那本沉重的账册被朱由校狠狠掼在张进面前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册页飞散。
“张进!”朱由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抬起头!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张进战战兢兢地抬眼,目光触及那册页上刺目的朱砂圈注——尤其是“人参采买价一百二十两每斤,市价九十两每斤”那行,以及旁边蝇头小楷标注的“隆庆号药铺掌柜口述”字样——顿时魂飞魄散!
“陛…陛下…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定是…定是那起子奸商…哄抬物价…蒙蔽了奴婢……”他磕头如捣蒜,额角瞬间青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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