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养心殿的青砖上,像一层薄霜,冷得能咬人骨头。三人踏出密室,石门在身后无声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风从殿角掠过,卷起一缕灰烬,冉光荣肩头那片纸钱残屑轻轻颤了下,随即被夜气吞没。
他没回头。
手伸进乾坤袋,指尖触到青铜司南的棱角。那东西安静得不像活物,可他知道,它在等——等一个时间点,等一滴血,等一句不该由活人说出的咒言。
陈清雪走在最后,刀未归鞘,刃口还沾着符笔崩解时溅出的汞银。她眯眼望着冉光荣背影,忽然道:“你耳朵还在流血。”
“知道。”他答得干脆,没摸,也没止。
血顺着颈线滑进衣领,渗入乾坤袋边缘的辟邪砂层。那些砂子原本灰白,此刻竟微微泛红,像是吸饱了什么不该吸的东西。
刘淑雅扶着彭涵汐,脚步虚浮。她袖中藏着的河图残卷一角发烫,像块烧红的铁片贴在腕骨上。她没敢拿出来,只是用指甲掐住掌心,靠痛感压住脑海里翻涌的幻象——刚才那一瞬,她仿佛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上,头顶是燃烧的飞机残骸,耳边全是日语祷告声,整齐、冰冷,像机械在诵经。
“我们得弄明白这司南到底要干什么。”陈清雪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沉睡的东西。
冉光荣停下脚步,转身,将司南取出,托在掌心。
月光下,青铜泛着幽绿,指针纹丝不动,底座铭文“津门·黏杆处”四字清晰可见。可就在他凝视的刹那,指针忽然轻颤了一下,幅度极小,若非他左手正捏着三枚乾隆通宝感应地脉波动,几乎察觉不到。
“它想动。”他说。
“那就让它动。”陈清雪抬手,开山刀轻敲司南边缘。
刀身《六韬》刻痕与青铜共振,发出一声极细的嗡鸣,像是古钟被风吹过。刹那间,司南底座烫得惊人,冉光荣掌心被灼出焦痕,可他没松手。
血从耳后疤痕涌出,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在司南底座。
血珠未散,反被金属吸收,像砂土吸水。铭文“黏杆处”三字突然浮现血丝状纹路,蜿蜒如活虫,在月光下缓缓蠕动。
“1943年……”刘淑雅喃喃,眼皮猛地一跳,“四月二十日。”
话音未落,司南指针“咔”地一声,彻底定格。
不是指向方位,而是指向时间。
指针末端刻着极小的年轮标记,此刻正对准“1943”这一年份。更诡异的是,司南表面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光晕,像水波荡漾,映出模糊画面——灰墙、铁门、穿着日军军服的人影来回走动,远处传来爆炸声,地面震颤。
“这是……津门港?”陈清雪瞳孔微缩,竖瞳悄然浮现,倒映出画面中一处仓库门牌:三十七号仓。
画面一闪即逝。
司南恢复平静,可三人皆知,它已不再是一件死物。它是钥匙,也是信使,更是某种跨越时空的见证。
“它想让我们看那天。”刘淑雅声音发紧,“那天发生了什么?”
冉光荣没答。他盯着司南,忽然将它翻转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篆体,极难辨认:
“大衍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道不全,人补之。”
他冷笑:“补?补的是命,还是债?”
刘淑雅忽然踉跄一步,扶住墙。
她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眼角蜘蛛状血纹迅速蔓延,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爬行。她咬破舌尖,判官笔虚影自掌心浮现,笔尖对准自己心口,竟在皮肤上划出一道符痕。
“封!”她低吼,纸钱灰从袖中飞出,混着血雾扑向符痕。
这是她自创的法子——以尸毒反噬尸毒,用判官笔镇压体内暴走的异力。代价是每用一次,记忆就模糊一分。
可她必须看。
她伸手探入司南暗格,掏出一块封泥。灰褐色,坚硬如石,表面印着双蛇缠绕的徽记,散发着腐尸与硝烟混合的气味。
“别碰!”陈清雪喝止。
太迟了。
刘淑雅已经咬了下去。
封泥入口即化,像融化的蜡,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她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吐出一串日语,语速极快,像是战场通讯:
“青岛坐标锁定……长白龙脊激活……北极阴气南压程序启动……实验体‘千面罗刹’植入成功……”
陈清雪一把扣住她手腕,刀鞘抵住她咽喉:“说人话!”
刘淑雅猛然睁眼,瞳孔漆黑如墨,嘶声道:“日德联合风水阵!他们用青岛做眼,长白山为脊,引北极死气压制华夏龙脉!而‘千面罗刹’……是他们的核心棋子——一个能吞噬面相、操控河图洛书的人造术士!”
“庹亿帆。”冉光荣吐出这个名字,像吐出一口锈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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