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面映出的两具胚胎睁开了眼,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星云。那一瞬,空气像是被抽成了真空,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冉光荣的牙缝里还卡着半粒花生米,他没吐,反而狠狠一咬,咯吱作响。耳边传来母亲临终前的呼喊:“光荣——快跑!”那声音清晰得不像幻觉,仿佛八岁那夜的火场正从记忆深处爬出来,舔舐他的脚踝。
他抬手,指甲在耳后雷击疤上狠狠一划。
血涌了出来,带着焦糊味。
痛感如刀劈进颅骨,幻听戛然而止。
“老子现在就站在这儿。”他咧嘴一笑,嘴角渗血,“谁要认妈?我先把他坟头踩平。”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最后一张《奇门遁甲》残页塞入口中,嚼也不嚼,直接吞了下去。纸页刮过喉咙,像是一把生锈的小刀在割肉。胸口猛地一闷,五脏六腑似被无形之手攥紧,但他只是低头咳了一口黑血,血珠落地,并未渗入地砖,而是悬浮空中,缓缓排列成七个字——癸未子时三刻。
时间坐标,锁死了。
陈清雪站在原地,指尖抚过颈间碎裂的玉佩残片。她没再看那对胚胎,也没回应任何幻象。妹妹的声音、海河的浪涛、童年雨夜的哭喊……全都压进了沉默的深井。她只是抬起手,将残片轻轻按在开山刀刃上。
血顺着刀脊滑落,在触及地面之前,紫黑色的裂隙已自刀锋前方撕开。
没有轰鸣,没有闪光,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像是布帛被缓慢扯断。虚空扭曲,边缘泛着病态的光晕,仿佛宇宙打了个补丁,又被人硬生生撕开了线头。
彭涵汐死死攥住公文包,指节发白。她看见控制台深处闪过一行小字:L-77容器状态:待激活。她没出声,但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
刘淑雅眼角的蜘蛛状血纹已经蔓延至太阳穴,判官笔虚影忽明忽暗,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她想说话,可一张嘴,舌尖只尝到铁锈与羊水混合的味道。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不是因为血脉,而是因为她从未真正出生过。
“我们走。”陈清雪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凿子,凿穿了凝固的空气。
冉光荣点头,三枚乾隆通宝从袖中滑落,钉入双肩与后颈。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也让意识稳如磐石。他抓起一把混着辟邪砂的花生米,撒向混沌裂隙。砂粒在半空形成微弱的罗盘指向,指针颤巍巍地指向那声婴儿啼哭的源头。
“信我一次。”陈清雪握住他的手,将开山刀插在地上,刀柄缠住两人手腕。
下一秒,他们跳了进去。
—
裂隙之内,无天无地。
上下左右的概念被彻底搅碎,身体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五感错乱,视觉看到的是气味,听觉听见的是颜色。刘淑雅感觉自己正在融化,皮肤一层层剥落,化作数据流飘散。她试图抓住什么,可伸出的手却穿过了自己的腿。
彭涵汐的残卷自动焚毁一页,星象图出现断层。她想闭眼,却发现眼皮早已不存在。她只能任由意识漂浮,像一片落叶坠入深渊。
就在神志即将溃散之际,一点赤红在混沌中亮起。
是冉光荣肩胛骨上的血。
他用痛觉锚定自我,用命格对抗熵增。花生米与辟邪砂组成的微型罗盘仍在运转,虽然微弱,却像暴风雨中的灯塔,为众人划出一条勉强可辨的路径。
陈清雪闭上了眼。
竖瞳在黑暗中完全展开,妖仙真身短暂承压,混沌之力如潮水般冲击她的识海。她感到灵魂在被撕扯,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但她没有松手。她牵着冉光荣,也牵着所有人,朝着那声啼哭坠落。
途中,冉光荣瞥见一道模糊身影。
那人穿着民国警服,手里握着一枚龙洋银币,背对着他,站在远处的一片虚无中。身形轮廓,竟与黎波一模一样。
“你他妈到底是谁?”他嘶吼,可声音刚出口就被撕碎。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脸,银币在指尖翻了个花。
然后消失了。
刘淑雅在昏迷前喃喃一句:“鼎里……不是孩子……是钥匙。”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
脚底终于触到了实地。
冷。
刺骨的冷。
众人跌落在一间昏暗石室,铜管交错如血管,墙上挂满老式仪表,指针全部停滞在“子时三刻”。空气中弥漫着青烟与铁锈味,呼吸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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