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墙前的空气像被抽成了真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那扇刻满梵文的石门半开,青烟如丝,缠绕在陈清雪指尖,凉得不像雾,倒像是从坟里爬出的指尖轻抚。
她没动。
金线依旧连着刑天斧,另一端却开始微微颤动——不是来自上方平台,而是从这扇门后,传来某种节律,如同心跳,又似战鼓。
“你要是死了,这局就没人收尾了。”
冉光荣的声音早已消散,可这句话却在她颅骨内反复震荡。她收回手,碎镜中的婴儿已不见,只剩一片血红。
“开门的人注定要消失?”她低声重复,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等一个不会来的回答。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身后的人等不了了。
结界已经开始收缩。
淡青色的雾气不再是飘浮,而是凝成一层层符纸般的实体,层层叠叠地向内挤压,每前进一寸,空间便矮上一分。彭涵汐的旗袍肩线已被压得塌陷,高跟鞋下的地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古老封印的重量。
“再不走,我们都得变成压缩饼干。”冉光荣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却仍带着市井混子特有的油滑,“我可不想百年后被人挖出来,标签写着‘津门出土扁脸术士一枚’。”
他说着,从马甲内袋摸出那颗唯一的白米,轻轻含进舌底。
一瞬间,胃里的异物感骤然翻涌,仿佛有只手在五脏六腑间攥紧又松开。他咬牙,左手三枚乾隆通宝贴着耳后疤痕疾转,金血顺着鬓角滑落,在地上画出一道断续的“契”字。
哭丧棒应声而鸣。
这根从未离身的乌木杖自乾坤袋中自行跃出,落在他掌心时,表面浮现出奇异纹路——先是三星堆金面具的轮廓,继而扭曲变形,化作一只犬首人身的古神图腾,双目赤红,天平横于头顶,正是阿努比斯审判之象。
“破邪三叩首。”他低喝,声音却不像自己,“第一叩,镇魂;第二叩,破妄;第三叩……老子不管你是东洋阴阳师还是罗刹海市,敢拦路,就撕了你的皮!”
棒身点地。
第一击,地面震裂,符雾退散三尺。
第二击,空中浮现无数日式咒符,如纸鸢般片片焚毁。
第三击落下时,整道结界发出玻璃碎裂的尖啸,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边缘泛着焦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出来的。
“走!”冉光荣一把将陈清雪推向裂口。
她踉跄一步,回头时,看见他嘴角渗血,耳后疤痕崩裂,金血滴落处,那半个“契”字竟微微发亮。
她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刑天斧,踏入裂隙。
结界内部并非岩洞,而是一片悬浮的战场残影。
脚下是冻土,踩上去发出冰层断裂的脆响。远处矗立着七根断裂的军旗,旗面写满昭和年号,风一吹,字迹便剥落成灰。正中央,一块椭圆形光幕静静悬浮,映出海底岩层剖面图,与彭父笔记中标记的勘探终点完全重合。
“这里……是1943年的外海实验站。”彭涵汐喃喃,手指颤抖地抚过公文包边缘,“父亲最后一次通讯,就是从这片坐标发出的。”
她取出家族徽章——一枚铜质蟠龙纹饰,背面刻着“勘九组·彭”三字。刚一靠近光幕,徽章骤然发烫,几乎灼伤她的掌心。
光幕波动,剖面图深处显现出一处空腔。
倒置佛龛形,内壁刻着一个微小汉字:“薛”。
“薛守义……”她瞳孔一缩,“他不是和尚,是守墓人?还是……守门人?”
话音未落,公文包猛地爆开。
子母封魂袋外层炸裂,一道记忆残影冲天而起:暴风雪中,七名穿民国工装的男人跪在冰原上,面前是一面日军旭日旗。领头者正是彭父,手中笔记本被风掀开一页,上面画着与量子鼎极其相似的结构图。
“不……这不是勘探记录。”彭涵汐声音发颤,“这是……献祭名单。”
残影中,彭父缓缓抬头,目光穿透时空,直视她而来。
下一秒,刑天斧出手。
陈清雪反手劈出一记横斩,斧刃未触残影,却引发剧烈震荡——虚像如玻璃般碎裂,碎片落地即化为灰烬,不留痕迹。
她收斧,指尖微颤。
这不是第一次用灵器斩断执念,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斧中传来的共鸣。
仿佛那柄斧,认得那个时代。
“你变了。”冉光荣看着她,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以前你说枪能解决的事,就不该动超自然手段。”
“现在我知道了。”她平静道,“有些债,得用老祖宗的方式还。”
黎波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他警服后背的布料无声裂开,露出皮肤下一条暗青色锁链纹身,正随着某种频率搏动。每跳一次,他瞳孔便闪一次蓝光,像是有东西在体内拉扯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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