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裂开的光柱尚未消散,倒映在陈清雪左臂新生皮肤上的蟠龙纹正缓缓隐去。她最后瞥了一眼那片落在地上的花生红外衣——它静止在“巽”卦的方位,像一道未解的谜题,被时间轻轻盖上了封印。
刑天斧忽然震颤。
不是握在手中时的共鸣,而是从内部苏醒。乌木杖身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血丝状纹路,如同血管搏动,一节节向上蔓延至刃口。斧刃无风自动,斜指天空,又猛然下压,劈向脚底正在崩解的b-714船体残骸。
没有声响。
只有一道无声的裂痕,在现实与虚妄之间撕开。
冉光荣只觉耳后旧伤猛地一烫,仿佛有根烧红的铁针顺着神经直插脑髓。他本能地捏紧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却发现铜钱表面的“乾隆通宝”四字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星图轮廓。他来不及细想,一把抓起地上残留的花生米,撒向前方虚空。
油脂微光在扭曲的空间中折射,竟勾勒出半幅《奇门遁甲》中的“艮”卦。
“走!”他低吼,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别回头,别念名字,跟着油光走!”
众人跃入裂隙。
时空如布帛翻转。脚下不再是金属甲板,而是潮湿的黄泥。头顶没有星空,也没有冰层,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白色雾气,像是天地初开前的最后一口呼吸。
空气里飘着烧焦的纸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陈清雪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膝盖砸进泥里。她下意识去摸腰间枪套,却发现开山刀还在,但弹壳不知何时已全部融化,只剩刀柄上一圈圈焦黑的痕迹。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眼角——那里本该有爆珠香烟的灼热感,可此刻,连烟盒都消失了。
她皱眉,努力回想自己的警局编号。
三个数字在脑海里浮现,又迅速溃散,像沙漏里的细沙。
“我……我是谁?”她喃喃。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鼓响。
不是现代的鼓,也不是戏台上的定音鼓。那是祭祀用的鼍鼓,沉闷、悠远,敲一下,大地就抖三抖。
黎波突然跪倒在地,右手不受控制地在地上划动,指尖划出的不是字,而是一串日文假名。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张嘴想喊,却发出一段流利的关东腔军令:“乙号观测点确认,灵脉坐标锁定——津门方向,准备投放‘母胎’。”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脸色惨白如纸。
彭涵汐快步上前,一把扣住他手腕。她的玳瑁眼镜滑落一半,平光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她试图调动河图推演的能力,却发现脑子里那幅熟记二十年的《河图残卷》图谱,正一块块剥落,如同老墙皮般簌簌掉落。
只剩下一个词在循环闪现:丙午。
丙午。
丙午。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了一瞬。她颤抖着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纸页,那是父亲笔记的最后一页,边缘已被碳化。她蘸着自己的血,在空中写下《河图残卷》起首句。
血字悬浮,微微发亮。
是真的。
不是幻觉。
他们真的不在原来的时间线了。
“记住名字。”她喘着气,对所有人说,“别让记忆溜走。名字是锚,丢了就回不去了。”
冉光荣蹲在泥地上,指甲狠狠划过耳后疤痕。
紫光一闪。
刹那清明。
他看见八岁那年的大火,看见母亲将哭丧棒塞进他手里,听见她说:“此物认主,三代断则魂灭。”
这句口诀原本早已遗忘,此刻却如烙印般浮现。
他松了口气,抬头望向雾气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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