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朱雀街血信
唐长安三年,霜降后第三日。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还凝着晨露,临街胡饼炉腾起的热气混着波斯商队的乳香,在五丈高的槐树枝叶间织成薄纱。狄仁杰的绯色官袍拂过街角望火楼,腰间鱼符撞在朱漆廊柱上,发出清越的“当啷”声。他刚要踏入西市,西南角突然传来惊马嘶鸣,一名驿卒骑马撞翻菜筐,腰间铜铃碎玉般炸开。
“狄阁老!西市急报!”驿卒滚鞍落地,膝盖在青石板上磕出血痕,双手呈上的密函边缘还滴着蜡油。狄仁杰撕开封口,素白信笺上的朱砂字力透纸背:“波斯商队七人暴毙,头首列北斗,血浸粟特毯,状若献祭。”
李元芳的幽兰剑出鞘三寸,映出狄仁杰骤然冷肃的眉眼。二人穿过渐次苏醒的市集,胡商的骆驼队在雾中若隐若现,却无半声驼铃——西市西南角已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猩红毡帐外,仵作正在给第七具尸体盖草席,草席边缘渗出的黑血,在晨雾里泛着紫黑色光泽。
毡帐内的腐腥像把钝刀,剜着狄仁杰的太阳穴。七具尸体呈斗勺状跪坐,首级整齐摆放在正前方的青铜盘里,眼瞳全部被剜去,眼眶里塞着风干的玫瑰花瓣——这是粟特人往生仪式的殉葬品,却与中原道教的“天罡斩将阵”诡异地重叠。为首的波斯商人阿里木趴在最中央,右手蜷缩如爪,指缝里嵌着细小的鎏金碎屑,在晨光下泛着萨珊王朝特有的暗金色泽。
“大人,地毯上的星图。”李元芳的靴跟碾过凝结的血痂,粟特文织就的北斗星图边缘,七根波斯香灰呈扇形倒伏,“香是从大食国运来的没药香,燃尽需两个时辰,但香灰却朝‘天枢星’方位倾斜——有人在死者咽气前,用香头在星图上改过方位。”
狄仁杰蹲下身,指尖抚过阿里木紧握的陶片残片。陶片内侧刻着半枚西域都护府的龟形印纹,边缘的锯齿状裂痕显示,这是从完整的通关文牒上硬扯下来的。而在陶片背面,指甲划出的细痕里,还卡着几根银白色发丝,比波斯人常见的栗色头发要细上许多,倒像是中原贵人用的银丝假发。
“阁老看这个。”李元芳从尸体颈间扯下青铜令牌,背面的振翅黑鹰栩栩如生,鹰嘴所指方向,正是阿里木掌心的陶片——十年前,狄仁杰率千牛卫血洗突厥阿史那部时,曾在老族长胸前见过一模一样的图腾。令牌孔洞处缠着半根靛蓝丝线,那是西市绣娘常用的配色,却不该出现在西域商人身上。
毡帐外突然传来骚动,两名禁军押着个瑟瑟发抖的胡姬闯入。她鬓角的琉璃簪子叮当乱响,裙摆上沾满暗褐色血渍:“大人饶命!昨夜我给阿爷送羊奶,看见三个戴斗笠的人进了毡帐,他们靴底的沙子...跟我们波斯的不一样,倒像是...”她突然盯着阿里木的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阿爷手里的陶片!是碎叶城都护府的通关文牒啊!”
狄仁杰猛地站起,毡帐顶部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叮咚声里,他看见帐角阴影处,有片指甲盖大小的鎏金箔片正随着气流飘动——那不是萨珊王朝的工艺,而是中原匠人惯用的“错金”技法。更令他心惊的是,七具尸体的脚踝上,都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分明是剑南道的“平安结”,与粟特殉葬仪式格格不入。
“元芳,去查西市所有绣娘,尤其最近接触过波斯商队的。”狄仁杰捏紧陶片,碎屑扎进掌心,“再派人盯着各城门,持北斗纹银钱出城的商队,无论装着什么,全部扣下——”他望向渐渐散去的晨雾,声音低沉如坠冰窟,“二十年前随裴公西征时,我曾听说碎叶城地下埋着都护府秘库,入口需用‘北斗七匙’开启,而这七具尸体,分明是拿活人祭了阵眼。”
毡帐外,胡姬的哭声突然变成惨叫。狄仁杰掀帘而出,只见那胡姬捧着阿里木的首级,突然对着天空发出突厥语的诅咒,她指间的银戒指闪过寒光,狄仁杰认出那是阿史那部的“狼首戒”——十年前的灭族之夜,他亲手斩下老族长的头颅时,对方无名指上戴的正是这枚戒指。
晨雾忽然浓重起来,街角望火楼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惊起槐树上的寒鸦。狄仁杰望着胡姬被拖走的背影,忽然发现她掉落的琉璃簪里,卡着半片风干的玫瑰花瓣——与死者眼眶里的花瓣一模一样,却比粟特人常用的品种小上两圈,分明是长安城郊栽种的“醉芙蓉”。
“大人,各柜坊传来消息,”曾泰骑马赶来,腰间官印还挂着晨露,“波斯商队近三月存入的二十万贯飞钱,全是以‘北斗商队’名义兑换,而契约用印...”他凑近低语,“与西域都护府的旧印极为相似。”
狄仁杰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血渍,七滩黑血竟在泥地上晕出北斗形状,每道血痕末端都指着不同方向——天枢指东,天璇指北,正是《洛书》里“天枢星主生,天璇星主死”的方位。他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信末画着个极小的鹰纹,与李元芳手中的令牌如出一辙,而写信人,正是已死去十年的阿史那部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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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敲响时,狄仁杰蹲下身,用银簪挑起阿里木掌心的鎏金碎屑。碎屑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竟隐隐映出“武”字的笔画——那是大周皇室的姓氏,也是十年前那场灭族案中,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阴影。
第二章飞钱诡约
戌初刻,大理寺西偏房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狄仁杰捏着半片鎏金箔片,映着案头七盏青铜灯,箔片上若隐若现的“武”字笔画,与卷宗里“北斗商队”的押印重叠成诡谲的阴影。曾泰抱来的飞钱契约足有半尺厚,每张纸页边缘都用粟特文绣着极小的星芒,在烛光下泛着靛蓝荧光——那是用波斯孔雀石粉调和的秘药,专用于西域贵胄的密信。
“二十万贯分作七笔,每笔三万贯整,存入不同柜坊。”李元芳的指尖划过契约落款,朱砂印泥里竟混着细沙,“盖印时故意歪斜,倒像是要遮住某处暗纹...”他忽然抽出发簪,挑开印泥表层,底下果然露出半只鹰爪印记,与阿史那部令牌上的振翅黑鹰同出一源。
狄仁杰的狼毫在“洛阳泰和坊”的收讫处顿住,笔尖将“泰”字戳出破洞:“三个月前,泰和坊还是间半垮的酒肆,如何突然成了接收巨额定金的柜坊?”他翻开附带的账册,发现每笔飞钱的担保人栏都签着“李万金”,而此人正是西市“宝泉号”柜坊的掌柜——上午勘察现场时,曾泰曾说看见李万金的小厮往毡帐送过香料。
“大人,宝泉号的伙计招了。”值房外传来狱卒的禀报,“他们掌柜的这月格外关照波斯商队,连账本都换了龟兹国的桑皮纸,说是怕虫蛀——”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黑影掠过檐角,腰间玉佩的反光映出狼首图腾。
“追!”李元芳破窗而出,狄仁杰刚要起身,偏房木门“砰”地被撞开,李万金踉跄着摔进门槛,怀里的羊皮地图和青铜药瓶滚落在地。他发髻散乱,左脸五道血痕新鲜得还在渗血,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搏杀,而右手紧攥的,正是西域都护府的腰牌复制品。
“阁老救命!”李万金膝盖砸在青砖上,额角撞出青肿,“有人要杀我灭口...他们说七匣黄金不能现世!”他袖口滑落的药瓶滚到狄仁杰脚边,木塞打开的瞬间,没药与玫瑰混合的异香扑面而来——正是清晨在毡帐里闻到的、被用来改摆星阵的香料。
狄仁杰拾起地图,碎叶城的标记旁用朱砂画着七颗星,每颗星旁都标着长安柜坊的名字:“宝泉号、万通记、泰和坊...七颗星连起来,正是北斗形状。”他指尖划过“天枢星”位置的“宝泉号”,发现地图背面用密蜡写着“七匣归位,天枢现”,指甲刮过处,露出底下更小的字迹:“都护府秘库钥匙,藏于星位死门。”
李万金突然盯着狄仁杰手中的鎏金箔片,瞳孔骤缩如针:“阁老可知,这金箔来自武...来自已故的突厥大祭司月支?十年前您剿灭阿史那部时,他的尸身被剜去心脏,胸腔里就填满了这种金箔!”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伸手扯向狄仁杰腰间的鱼符,“他们要拿活人炼钥匙...那七具尸体,不过是阵眼!”
窗外传来李元芳的断喝,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狄仁杰撕开李万金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刺青——振翅黑鹰爪下踩着七颗星,正是案发现场地毯上的北斗图腾。更令他心惊的是,李万金内衣口袋里掉出半枚玉佩,与上午胡姬掉落的“狼首戒”严丝合缝,而玉佩内侧刻着的,竟是武周皇室的暗纹。
“大人,刺客服毒了。”李元芳拎着具黑衣人尸体闯入,尸体右手无名指戴着银戒,戒面刻着极小的“武”字,与鎏金箔片上的笔画如出一辙,“不过在他鞋底,发现了这种红砂——不是长安的土,倒像是西域戈壁的‘血月砂’。”
狄仁杰的目光落在李万金渐渐冷硬的尸体上,发现他紧咬的牙关里露出半片纸角。撬开后,只见粟特文写着:“飞钱换黄金,七匣藏星位,开匣需断指,血祭天枢星。”而落款处画着的,正是上午在胡姬簪子上见过的“醉芙蓉”图案——这种只在长安城南种植的花卉,此刻却出现在西域密信里。
更诡异的是,当李元芳将七张飞钱契约铺在桌上时,墨迹竟在烛火下自行流动,渐渐拼出一幅星图。狄仁杰认出,那是突厥人传说中的“亡者归乡图”,星图中央标着的坐标,正是今日晌午曾泰汇报的、波斯商队存放货物的“西市丙字三号仓”。
“元芳,带二十名千牛卫,立刻查封丙字三号仓。”狄仁杰抓起李万金的药瓶,瓶底刻着的“月支”二字硌得掌心发疼,“曾泰,你去查所有与‘北斗商队’签约的商铺,尤其注意掌柜的袖口——”他指腹划过李万金尸体上的刺青,“阿史那部余孽习惯在左手虎口刺星芒,而他们的头领用的香料,永远混着长安醉芙蓉的花粉。”
更漏声中,狄仁杰望着窗外飘摇的烛火,忽然想起上午在案发现场,胡姬提到的“碎叶城都护府通关文牒”。二十年前,裴行俭将军曾说过,都护府秘库有两道门,第一道需北斗七匙,第二道则要“活人的血与星辰的泪”。如今七具尸体摆成北斗,飞钱契约连成星图,而李万金临死前提到的“炼钥匙”,莫不是要用活人血祭,来开启那道尘封二十年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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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曾泰匆匆离去时,狄仁杰忽然发现李万金攥紧的掌心里,还卡着半枚铜钱。擦去血污,只见钱背铸着“天枢”二字,而穿钱的红绳上,系着极小的银铃——正是清晨在鬼市听见的、刺客袖口的声响。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剿灭阿史那部时,老族长的棺椁里也放过这样的铜钱,当时随军的波斯祭司说,这是“替亡者在星河里铺路”的冥钱。
烛花突然爆响,火星溅在飞钱契约上,烧出焦黑的洞。狄仁杰望着渐渐蜷曲的纸页,发现焦痕竟组成“武三思”三个字的笔画——那是当今武周王朝的梁王,也是十年前力主剿灭突厥的主战派。而此刻,李万金尸体上的狼首玉佩,正与武三思常戴的那块,有着惊人的相似。
亥初刻,西市丙字三号仓的铁门被撞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黄金的气息,而是浓重的药味。七十二口柏木大箱整齐排列,每口箱盖上都贴着封条,封条上的朱砂印,正是西域都护府的龟形纹。当李元芳用剑挑开最中央的箱子时,所有人倒吸冷气——箱内没有黄金,只有七具栩栩如生的蜡像,每个蜡像心口都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排列成北斗形状,而蜡像的面容,竟与今日清晨的七名死者分毫不差。
“大人,蜡像后有字!”千牛卫的火把照亮箱底,用金粉写着波斯文:“七匙在活人手中,七匣在星位之下,要开都护府的门,先让北斗饮血。”狄仁杰摸着蜡像冰冷的脸颊,忽然发现每尊蜡像的耳后都刻着极小的汉字,连起来正是“武三思借道吐蕃,八月十五犯长安”——而今天,正是八月初四。
仓外突然传来马嘶,一匹受惊的黑马撞破栅栏,马背上的行囊散落一地。狄仁杰捡起滚落的竹简,封皮上“月支密卷”四个大字刺痛双目,翻开后,第一页画着的,正是上午在李万金地图上见过的北斗星图,而图注写着:“天枢星位,在西市宝泉号地下三尺,七匣归位之日,便是星门开启之时。”
更漏滴到第五声时,狄仁杰望着丙字三号仓外的夜空,北斗七星正从云隙里露出半张脸。天枢星格外明亮,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他忽然想起李万金临死前的话:“他们要拿活人炼钥匙。”而此刻,七具蜡像心口的夜明珠,正随着星辰的方位缓缓转动,每颗珠子上,都倒映着他腰间的鱼符——那是出入皇宫的凭证,也是某些人眼中,开启阴谋的另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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