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才手指骤然收紧,椅背鱼眼处的铜环发出轻响:“王参军主管漕运,每笔货物都要他盖印放行。半月前林员外收到一封牛皮纸信,看过之后便坐立不安,连盐庄的钥匙都换了三重。”他忽然剧烈喘息,从袖中摸出个锦囊,“这是林员外前日托我转交的,说若他遭遇不测,便交给官府……”
话音未落,厢房外突然传来喧哗。一名突厥打扮的胡商撞开院门,腰间皮袋滚落,露出半块刻着狼头的青铜令牌——与粮仓排水口的纹饰一模一样。狄公目光一凛,忽见李茂才指尖在椅把鱼形纹上连叩三下,胡商立刻转身欲逃,却被李元芳从屋顶跃下,佩刀抵住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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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他身上。”狄公接过李茂才颤抖着递来的锦囊,打开竟是本残破账本,最后一页画着魏州城防图,北门处标着“九月初九”。胡商被按倒在地时,怀里掉出张浸过蜡的羊皮纸,上面用突厥文写着:“河伯祭典夜,虎符开北门,粮草换战马。”
“李会长好手段。”狄公忽然盯着李茂才的袖口,那里绣着极小的双鲤交尾纹,与林万贯棺中随葬玉佩上的纹路相同,“林万贯死前将账本托付于你,是知道你才是商会真正的话事人吧?”
李茂才突然惨笑,从椅下抽出半幅画卷:“大人请看,这是十年前黄河决堤时,官府克扣赈银的记录。林、张不过是棋子,真正的买办……”他指向画卷中模糊的官印,正是参军王庆之的私章,“他们借突厥商队之手,将发霉的军粮运往边关,却用河神索命的传言堵住百姓之口!”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马嘶。王庆之的亲卫突然闯入,为首校尉高举令箭:“奉刺史大人命,缉拿突厥细作!”狄公注意到令箭尾部缠着水草,与死者箭簇上的如出一辙。李元芳突然横刀在前,刀刃映出校尉腰间玉佩——正是方才在盐帮见过的商会标记。
“元芳,护好李会长。”狄公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半块虎符,“王参军既想借河神之名杀人,本官便随他演这场戏——明日河神祭典,劳烦通报他,就说本州要亲自为河伯献上‘贡品’。”
校尉脸色大变,正要抽刀,狄公已将虎符拍在桌上:“天枢军虎符分左右,左符在朝廷,右符在将领。林万贯手中残符,恰能与王参军的右符合璧——可惜他忘了,天枢军三年前就因贪腐被裁,这虎符,不过是块废铜!”
厢房内烛火骤明,李茂才忽然指着画卷角落:“大人看这水纹,与林员外衣物上的盐渍暗合。他们用黄河水浸泡军粮,再以潞盐掩盖霉味,却不知河滩红胶土早就在粮食里掺了印记……”他忽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桌上的青瓷香炉,不知何时被人换了香灰。
“李会长!”陈松年扑过去,却被李茂才反手塞了枚鱼鳞状玉佩,“去……城北破窑……找老河工……”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狄公捡起玉佩,见背面刻着“河清”二字,正是魏州百姓祭祀河神时的祝祷词。
更漏声中,狄公望着狼藉的厢房,忽然发现李茂才紧握的右手心,用指甲划了个模糊的“十”字——指向账本第十页。翻开一看,某笔军粮采购款后注着“十月朔日,青蚨舟”。青蚨是传说中母子相连的神虫,而魏州确有艘名为“青蚨”的双层漕船,正是林万贯的私产。
“元芳,你带衙役去城北破窑,”狄公将玉佩收入袖中,目光扫过胡商身上的狼头刺青,“我去会会王参军,问问他,为何河神的‘贡品’,总是落在贪墨者头上?”
商会外的胡同里,三道黑影蹲在屋脊上。其中一人摘下毡帽,露出突厥狼头刺青,望着狄公远去的方向冷笑:“汉人官员总爱查账本,却不知真正的秘密,在黄河底的沉船里——九月初九,河伯大人可要收礼了。”
瓦当间,一片沾着潞盐的草叶随风飘落,恰好盖在李茂才画在地上的“十”字上,宛如河神箭簇尾端的那三缕水草,在夜色中轻轻摇晃。
第四章虎符夜叩
魏州参军府的朱漆大门在戌初时分被叩响,门环撞击声惊飞檐角宿鸟。狄公手持半块虎符,任夜风掀起官服下摆,望着门内摇曳的灯笼光影,听见门后传来刻意压低的突厥语咒骂。
“狄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参军王庆之披着玄色锦袍迎出,腰间玉带悬着半块青铜虎符,尾端系着褪色的红丝带——正是三年前天枢军旧物。他目光扫过狄公手中残符,瞳孔微微收缩,面上却堆起笑,“听闻林、张二位员外遭了河神劫难,下官正欲去州衙协助查案。”
“协助查案?”狄公踏入门厅,烛火映出墙上悬挂的突厥弯刀,刀柄缠着水草编的穗子,“不如说,王参军是想借着河神之名,让本官对漕运文牒上的窟窿视而不见?”他突然将残符按在案上,与王庆之腰间虎符严丝合缝,“天枢军右符在此,左符却在朝廷,你拿这套过时的信物调兵,当幽州都督是摆设?”
王庆之的手猛然按上剑柄,鎏金剑首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大人说笑了,这虎符不过是下官年轻时的玩物——”
“玩物?”狄公打断他,指尖划过虎符背面的刻痕,“天枢军每副虎符都刻着主将名讳,你这虎符上的‘李楷固’三字,正是三年前因贪腐被斩的前将军。林万贯手中残符,恰是从他棺中盗出的吧?”他忽然望向墙角的兵器架,那里摆着三支青铜箭簇,箭尾水草与死者身上的分毫不差,“昨夜商会李会长暴毙,临终前说,有人用黄河水浸粮、潞盐掩味,再借你的漕运船运往突厥,换得战马三千匹。”
王庆之的笑容彻底僵住,突然挥剑斩向狄公。李元芳的佩刀几乎同时出鞘,双刀相击溅出火星,狄公趁机退至廊柱后,袖中甩出从胡商身上搜出的狼头令牌:“突厥狼卫的信物,你竟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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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果然机敏。”王庆之抹去嘴角血迹,剑刃垂落时带出一道血线,“三年前朝廷裁撤天枢军,那些被充公的粮草,本该是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的卖命钱!林万贯、张百万不过是出面采买的白手套,真正的账本——”他突然踢翻烛台,黑暗中传来重物坠地声,“在青蚨舟的底舱!”
狄公摸黑抓住李元芳递来的火折,只见王庆之已破窗而逃,院中拴着的战马正长嘶踏蹄。墙角暗格里滚落出半幅绢画,画着黄河河道,北岸标记着“十月朔日,青蚨舟沉”,另有一行小楷:“祭典夜,借河神之威,焚城劫粮。”
“元芳,你去追王庆之,我带人查青蚨舟。”狄公揣起绢画,忽闻院外传来惊呼,巡夜衙役抬着具尸体闯入——正是前往破窑的陈松年,咽喉被割开,手中紧攥半张船票,船号正是“青蚨”。
城北破窑内,李元芳的火折子照亮潮湿的墙洞,洞壁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狼头与水草,中央供着尊河神木雕,却戴着突厥式样的青铜面具。角落蜷缩着具老尸,腰间挂着鱼鳞玉佩,正是李茂才临终前交给陈松年的那枚。
“大人,王庆之逃往黄河渡口!”暗卫突然来报。狄公望着船票上的“九月初九申时三刻”,忽然想起李茂才账本里的“十月朔日”——明日正是九月初九,而十月朔日恰是三天后,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
“快!去城南漕运码头!”狄公翻身上马,衣摆扫过地上的船票,忽然发现票根处盖着“魏州商会”的火漆印,印泥里混着细盐——与林万贯指甲缝里的潞盐不同,这是产自黄河滩的粗盐,专为腌制河鱼所用。
青蚨舟静静泊在码头阴影里,双层舱板传来隐约的脚步声。狄公带人踹开舱门,底舱竟堆着上百具童男童女的木俑,每个木俑腰间都系着水草编的箭簇,中央摆着口朱漆木箱,箱盖刻着狼头与河神纹章。
“砰!”木箱突然炸开,浓烟中飞出数支弩箭。狄公旋身避开,火光中看见王庆之站在桅杆上,手中举着完整的天枢军虎符——原来左右符早已被他拼合,此刻正借着月光,照向码头方向的巡防士兵。
“狄怀英,你以为破了我的账册,就能阻止河神降罚?”王庆之狂笑着指向河面,三艘挂着突厥狼旗的大船正顺流而下,“明日祭典,当魏州百姓看着童男童女投入河伯之口时,北门的守军会拿着我这虎符开城迎接突厥大军——而你查获的这些木俑,就是最好的祭品!”
狄公忽然注意到木俑眼中嵌着琉璃珠,折射出诡异的光。他抽出一支木俑腰间的箭簇,发现箭杆刻着极小的“十”字——与李茂才临终前的手势相同。原来所谓“十月朔日”,根本不是沉船日期,而是木俑数量:整整一百具,对应着魏州商会的百名富户。
“元芳,射断帆绳!”狄公大喝一声,李元芳的弩箭已破空而出。青蚨舟的主帆轰然坠落,恰好盖住底舱的弩手。王庆之立足不稳,虎符坠入河中,他望着渐渐下沉的青铜信物,忽然惨笑:“你以为虎符是关键?真正的调令,在河神祭典的祝文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狄公忽然想起李茂才画卷上的水纹,与木俑身上的盐渍暗合。这些童男童女木俑,根本不是祭品,而是藏着火油与硫磺的机关,一旦祭典时投入河中,遇水便会炸燃,到时候整个码头都会成为火海。
“撤!通知全城百姓,明日祭典取消!”狄公扯下木俑腰间的水草箭簇,忽然发现水草根部缠着丝质信笺,展开后是突厥文密信:“借河神之名,焚其粮草,断其城防,九月初九,魏州必亡。”
河风呼啸而过,青蚨舟的船身在浪涛中摇晃,舱底传来老鼠啃咬木箱的声响。狄公望着王庆之被押解上岸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场阴谋的核心从来不是虎符或祭典,而是藏在“河神索命”传说下的致命算计——当百姓畏惧河神时,便不会深究粮食与盐巴的去向,更不会注意到,防御工事中的石料,早已被换成了河滩上的沙砾。
四更天,狄公站在岸边,看着青蚨舟底舱露出的狼头标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衙役禀报:“大人,城南盐帮地窖发现暗格,里面藏着刻有突厥文字的账册,还有……”衙役呈上个锦盒,打开竟是枚鱼形印章,印纽处刻着“河清海晏”——正是李茂才临终前紧握的玉佩所指。
月光下,狄公将鱼形印章按在木俑底座,只听“咔嗒”轻响,木俑腹中滚出粒蜡丸,内藏纸条:“九月初九,三柱香后,北门火起,虎符开城。”他忽然冷笑——王庆之以为借虎符调兵是关键,却不知真正的杀招,是藏在百姓心中的恐惧。
黄河水在脚下奔涌,狄公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想起李茂才临死前的“十”字。原来不是第十页账本,而是第十个木俑——那个眼中琉璃珠颜色不同的木俑,腹中藏着整个阴谋的详图。当他抽出那具木俑的箭簇时,箭杆内侧刻着极小的“北”字,直指北门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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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芳,明日祭典,我们就按王参军的剧本演。”狄公将蜡丸收入袖中,目光扫过正在卸货的突厥大船,“不过河神的贡品,该换成他们突厥的狼头旗了——让魏州百姓看看,所谓河神索命,不过是贼子借水行舟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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