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夜急诏
大唐垂拱四年,洛阳城的夏夜被蝉鸣织成一张闷热的网。狄府后园的梧桐树下,狄仁杰斜倚竹榻,左手轻摇湘妃竹扇,右手卷着一卷《洗冤集录》,目光却凝在书页空白处——那里用朱砂笔写着半阙未竟的诗,墨迹被夜露洇开些微毛边,像极了三日前城郊河沟里浮着的那具女尸额角的伤痕。
“老爷,宫里的公公到了!”管家狄春的脚步声碾碎了满地月光,这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跑得满头大汗,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说是陛下急召,轿子已在府外候着。”
狄仁杰指尖微动,竹扇“啪”地合拢,惊飞了停在书页上的流萤。他起身时瞥见石桌上的茶盏,凉茶表面浮着几片茉莉花瓣,忽然想起今晨狄春说“今夏的茉莉花比往年开得早”,此刻却觉得那雪白的花瓣像极了卷宗里描绘的死者瞳孔——浑浊,却凝着某种刺骨的惊恐。
宫门前的铜漏敲过三更,金吾卫的灯笼将朱雀大街照得忽明忽暗。狄仁杰掀开轿帘,见太极殿的飞檐在夜空中剪出凌厉的轮廓,檐角垂铃被风扯得叮咚作响,恍若无数细小的锁链在挣断。守殿的太监佝偻着腰迎上来,蜡黄的脸在灯笼下泛着青灰,尖声道:“狄大人,陛下在偏殿等候。”
偏殿内烛火摇曳,二十四盏鎏金兽首灯将武则天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像一幅被风吹皱的古画。她身着常服,外披墨色纱衣,右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指节轻轻叩着案头的黄绫卷宗。“狄爱卿,”她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尾音却带着冰裂般的锋利,“你可知,这是本月第三起了?”
狄仁杰俯身行礼,余光扫过案上摊开的验尸格目:“无外伤、七窍无血、十指蜷曲如抓握状……”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足底无痕”四字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獬豸纹,“前两起在城东破庙和南市酒肆,今日这桩却在城郊废宅?”
武则天抬手示意,一旁的女官掀开黄绫,露出一张宣纸绘的现场图:焦黑的废宅残垣中,人形轮廓用朱砂勾勒,周围散布着几点暗红——是血迹?狄仁杰眯起眼,见那朱砂圈外画着无数放射状的细线,像蛛网,更像某种禽类的爪痕。
“李淳风当年在《乙巳占》里写过‘夜见白气如匹练,从天而下,名曰飞魂’,”武则天忽然起身,纱衣扫过案几,“可李爱卿告诉我,这世上哪有魂灵会踩碎瓦砾、撞翻供桌?”她转身时,狄仁杰出神地发现,皇帝鬓角竟添了几缕银丝,在烛火下微微发颤。
殿外突然传来夜枭的长鸣,惊得檐下金铃乱响。狄仁杰接过卷宗,指腹触到纸面某处微微凸起——是个指甲掐出的小坑,正落在死者右手位置。“臣恳请明日勘察现场,”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另需调阅前两案的证物,尤其是死者手中残留的……”
“草屑。”武则天替他说完,声音里忽然有了几分疲惫,“三具尸体的右手都攥着半把干草,却不是同一品种。第一具是苜蓿,第二具是稗草,今日这具……”她顿了顿,“是洛阳城外独有的龙须草,只长在洛河上游的断崖下。”
狄仁杰心中一凛,龙须草生于绝壁,常人极难采摘。他抬眼时,正见武则天从案头抽出一卷密报,封皮上赫然盖着“内卫”朱印。“昨夜有人看见,废宅方向有幽蓝火光,”皇帝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磷火,却比磷火更亮,更……有形状。”
铜漏又响了一声,烛花突然爆了开来。狄仁杰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焦味,像是来自卷宗深处,又像是从自己心底泛起。他叩首时,额头触到冰凉的地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陛下放心,三日内必见分晓。”
出得宫来,东方已泛起鱼肚白。狄春牵着马来,低声道:“老爷,坊间传言……”“嘘——”狄仁杰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投向远处的天津桥。桥洞下隐约有黑影闪过,像是夜巡的武侯,又像是某个戴着斗笠的灰衣人。他翻身上马时,忽然想起武则天案头那卷密报的落款——“洛河都尉李楷固谨呈”,而李楷固本是突厥降将,半月前刚被派去镇守洛河上游。
马蹄声敲碎了黎明前的寂静,狄仁杰摸着怀中的卷宗,指尖触到那个指甲坑。他忽然想起,方才在偏殿,武则天起身时,纱衣下隐约露出一截红色绳结——那是太平公主去年从感业寺求来的平安绳,据说能镇住“夜鬼勾魂”。
洛阳城的晨钟敲响时,狄仁杰在街角瞥见一个卖糖画的老汉,铜锅里的糖浆正冒出细小的气泡,在晨光中拉出金丝般的丝缕。他忽然勒住马,转身对狄春道:“去备些朱砂、黄纸,明日勘察现场用。”
“老爷信那些……”狄春一愣。
“不是信,”狄仁杰望着渐渐苏醒的街巷,晨雾中有人挑着菜担走过,露水在菜叶上滚成珍珠,“是要让暗处的人信。”他抬手拂开拂面的柳丝,袖中《洗冤集录》的书页被风吹开,露出某页空白处新添的字迹:飞魂者,非魂也,乃心之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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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荒宅迷踪
卯时三刻,洛阳城郊的雾气还未散尽。狄仁杰掀开青布帘,脚下的木屐踩过齐膝的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废弃宅院的朱漆大门早已褪色,门环上缠着枯萎的藤蔓,门楣处“李宅”二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斑驳墨迹——据狄春前日查访,此宅原属武德年间一位四品武将,二十年前因谋逆罪被抄家,宅主悬梁于正堂,此后再无人敢涉足。
“大人,您看这草。”李元芳的靴尖踢开阶前杂草,露出青石板上暗褐色的斑块,“草叶有被碾压的痕迹,却只到门槛为止。”狄仁杰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泥土,土质疏松,混着细小的沙粒:“前日夜雨,若有人进出,必有泥痕。可这院内……”他抬眼望向庭院中央的尸体,死者呈大字型仰躺,衣袍下摆被晨露浸湿,却无任何拖拽痕迹,仿佛真是从空中“飘落”于此。
尸体面容扭曲,双目圆睁,舌尖微吐,正是昨夜卷宗里记载的“惊恐而亡”之态。狄仁杰解开死者衣襟,指腹轻按其心口,触感僵硬如石,肋骨却无断裂:“并非窒息,亦非中毒。”他忽然皱眉,死者右手紧攥成拳,指缝间露出几星灰绿色——拨开细看,竟是半片苔藓,“元芳,取火折子。”
火光映亮死者掌心,苔藓边缘焦黑,显是被灼烤过。狄仁杰将苔藓收入油纸包,目光转向死者足底:十趾微蜷,脚底干净无泥,却有细密的横纹,像是长期攀爬所致。“此人当过艄公?”李元芳俯身观察,“洛河船工常赤脚行船,足底便有这般纹路。”
“未必。”狄仁杰用银簪挑起死者裤脚,膝弯处有两处暗红淤痕,形如新月,“若被人以绳索捆缚跪坐,久之便成此状。”他站起身,拂去膝头草屑,忽然注意到尸体周围的青石板上有极细的划痕,呈放射状分布,每道划痕尽头都嵌着半粒碎石。
“大人!”衙役王九在东侧墙根惊呼,手中灯笼险些跌落。狄仁杰快步上前,见墙脚苔藓覆盖处,赫然画着拳头大小的血色符号:外圈是扭曲的火焰状纹路,内圈叠着三个逆时针旋转的三角,中心点着一点,宛如一只瞳孔。王九喉结滚动,声音发颤:“这、这是城隍庙夜游神的标记!去年城西闹鬼,也有人见过这符号……”
“住口!”李元芳横剑出鞘,冷光映得他面容更显冷峻,“再敢胡言乱语,本官便带你去城隍庙住上三日!”衙役们噤若寒蝉,却仍有人偷偷在胸前画符。狄仁杰蹲下身,用银簪刮取符号边缘的血迹——血已凝结,呈暗紫色,混着细沙与草木碎屑,“不是人血。”他嗅了嗅簪尖,“有羊臊味,应是混了羊血的朱砂。”
“人为标记,却故弄玄虚。”李元芳收剑入鞘,靴尖踢开墙根杂草,露出半截腐朽的竹片,“大人看这个。”竹片约三寸长,边缘有锯齿状刻痕,靠近一端处缠着细如发丝的麻线,麻线末端结着个极小的铜铃。狄仁杰捏起铜铃,铃内无舌,摇晃时却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装了沙粒。
“这铃……”李元芳忽然皱眉,“卑职曾在突厥商队见过类似物件,他们称‘风之耳’,系在骆驼队尾,若遇风沙走散,可凭铃声寻踪。”狄仁杰将铜铃收入袖中,目光扫过宅院残破的飞檐,檐角挂着的铜铃早已锈蚀,却与手中这枚形制相似。
庭院西南角有口水井,井绳早已腐烂,井口结着蛛网。狄仁杰俯身望去,井底积水浑浊,倒映着破碎的天空。他拾起一块石子掷下,水花溅起的瞬间,瞥见井壁上有几处新鲜的擦痕,呈螺旋状向上延伸,像是有人攀爬时留下的。
“元芳,你看这井。”狄仁杰指了指擦痕,“若有人从井底攀出,足不沾地,便可绕过庭院地面。”李元芳会意,解下腰间绳索,系上铁爪掷向井沿:“卑职下去看看。”话音未落,忽闻院外传来马蹄声,狄春骑马而至,怀中抱着个油布包:“老爷,前两案的证物取来了!”
打开油布,里面是两个蜡封的木盒。狄仁杰先取第一盒,掀开蜡封,一股酸腐之气扑面而来——盒中是半把苜蓿草,草茎上缠着几根粗麻线,麻线末端粘着黑色碎屑。“像是松香。”狄春凑上前,“南市酒肆那具尸体……”“正是。”狄仁杰又打开第二盒,稗草间赫然夹着半片碎瓷,瓷片边缘有火灼痕迹,“破庙死者手中的东西,果然与今日的苔藓一样,都有灼烧痕迹。”
李元芳从井底探出身子,手上沾着湿泥:“大人,井底无水,却有这个。”他摊开掌心,是枚铜扣,扣面上刻着简化的“李”字——与宅门匾额上的残字如出一辙。狄仁杰摩挲着铜扣,忽然望向正堂方向,坍塌的屋梁下,隐约露出半块石砖,石砖边缘有凿刻的痕迹。
“去正堂。”狄仁杰拂袖起身,靴底碾过地面的划痕,碎石粒发出细碎的轻响。行至尸体五步外时,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死者头部正上方的屋檐上——瓦当间卡着截断绳,绳头结着个精巧的活扣,正是方才在井底发现的同类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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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魂……”狄仁杰喃喃自语,指尖抚过瓦当边缘的凹痕,“不是魂灵天降,是有人用绳索将死者从屋檐吊下。昨夜暴雨冲刷了泥痕,却忘了取走断绳。”他转身时,见李元芳正望着地上的符号出神,阳光穿过符号中心的“瞳孔”,在他甲胄上投下个暗红的斑点,宛如血印。
“可为何要画这个符号?”李元芳皱眉,“若要掩人耳目,何必多此一举?”狄仁杰望向逐渐散去的雾气,远处的洛河泛着冷光,河面上有艘渔船正缓缓划过,渔夫的斗笠在晨风中轻轻晃动。他忽然想起昨夜武则天提及的“幽蓝火光”,想起死者掌心的灼痕,想起井壁的攀爬痕迹——这不是简单的故弄玄虚,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示众”。
“因为他们要让所有人相信,”狄仁杰握紧袖中的铜铃,铃声与檐角残铃一同在风中轻响,“这是来自幽冥的警告。”话音未落,庭院深处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灰影闪过断墙,斗笠边缘的黑纱在风中扬起,转瞬消失在荒草丛中。
“追!”李元芳提剑欲追,却被狄仁杰抬手拦住。老人弯腰拾起灰影遗落的物件——是粒饱满的苜蓿种子,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他望着种子上的细纹,忽然想起前两案死者手中的苜蓿与稗草,都是牲口饲料,而今日的龙须草……
“元芳,”狄仁杰将种子收入荷包,目光扫过荒宅四周的野苜蓿,“明日去查洛阳城的马厩,尤其是那些养着战马的地方。”他顿了顿,望向洛河上游方向,“再派人去断崖下,看看龙须草最近是否被大量采摘过。”
日头渐高,荒草上的露水已干。狄仁杰走出宅院时,见门楣上的“李”字忽然晃了晃,原是块木片松脱,露出底下模糊的刻痕——不是“李”,而是“季”。他心中一动,想起武德年间那位被抄家的武将姓季,名崇年,曾是李密旧部,而李密……正是前朝瓦岗军的领袖。
马蹄声惊起几只野雀,狄仁杰回望荒宅,见那血色符号在阳光下褪去几分狰狞,却更显诡异。他摸了摸袖中的铜扣,扣面上的“李”字此刻竟像是“季”字的缺笔——或许不是字迹剥落,而是有人刻意将“季”改成了“李”。
洛阳城的晨钟再次敲响时,狄仁杰忽然勒住马,转身对狄春道:“去查季崇年后人的下落,尤其是他那个据说夭折的幼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洛河上的渔船,渔夫收网时,网中银光一闪,不知是鱼还是某种金属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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