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夜惊变
垂拱四年的洛阳城,初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戌时三刻,朱雀大街的铜制街灯刚被更夫添了灯油,细碎的雪花便裹着西北风冷冽地扑打在朱漆城墙上,将檐角铜铃震得叮当乱响。鸿胪寺卿李大人的官轿在宫门前急停,轿夫肩头的积雪尚未掸落,他便抱着象牙笏板跌跌撞撞往太极宫跑,腰间金鱼袋在风雪中甩出血色残影——西域龟兹国使团下榻的鸿胪客馆,此刻正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血光之中。
狄仁杰接到急报时,正在政事堂批阅陇右道的军报。狼毫笔尖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不规则的圆,他搁下笔,指尖划过案头那方刻着“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的青铜印,目光扫过窗外簌簌落雪:“备马,去鸿胪客馆。”随侍的李元芳早已备好玄色斗篷,斗篷下摆绣着的银线牡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那是武后亲赐的暗纹,象征着持印者可先斩后奏的特权。
客馆正门的两盏气死风灯被积雪压得歪斜,昏黄的光映着门前跪着的龟兹侍从。他们头贴青砖,银饰在雪地里泛着冷光,口中用突厥语喃喃念着祷文。狄仁杰踏过门槛时,靴底碾过一片凝结的血痂,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血腥味混着西域香料的辛辣,像条无形的蛇,顺着雕花廊柱爬上绘着丝路商旅的穹顶。
案发现场在客馆西厢的天字一号房。雕花槅扇半开,室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浓重的血腥气。狄仁杰掀开青布帘栊,只见龟兹使团正使阿史那图木倒悬在房梁上,锦缎官服被鲜血浸透,像面残破的旗帜垂落。他的双手齐腕而断,断口处的血珠仍在滴落,在青玉砖上砸出暗红的斑点,蜿蜒的血痕竟在地面勾出个复杂的曼陀罗图案,十二道纹路直指房内十二根雕花木柱。
“大人,死者喉间的金簪。”李元芳戴着鹿皮手套,托着个青铜盘走近。金簪长约七寸,簪头是个跳胡旋舞的西域女子,鎏金裙摆上嵌着米粒大的绿松石,在火光下泛着幽蓝——这是龟兹王室专用的纹饰,寻常匠人绝难仿造。狄仁杰指尖轻触簪尾,发现刻着行极小的粟特文:“月落时分,蝉蜕成咒。”
博古架上的青瓷花瓶歪倒在墙角,三串玛瑙念珠散落在地。李元芳忽然注意到架上第三层的暗格留有划痕,他抽出腰间短刀轻轻撬动,腐朽的木香混着羊皮的霉味扑面而来。展开半幅残破的羊皮卷,朱砂写的龟兹文在火光下分外刺目:“当血月升起,蝉鸣将指引罪人归途。”末尾画着只振翅的玉蝉,蝉翼纹路竟与案发现场的血痕完全重合。
“使团何时抵京?”狄仁杰忽然开口,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龟兹地图,红线标注的丝绸之路在玉门关外分出三道岔路。随行的鸿胪寺属官忙不迭翻查案牍:“回大人,使团十日前进城,昨日巳时在应天门献宝,血玉蝉当时由阿史那大人亲自捧着,存入客馆密室——不想今夜子时,值守侍从听见异响,赶来便见此状。”
狄仁杰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血痕。曼陀罗中心的符文,分明是龟兹古经中的“往生咒”,传说可让死者灵魂困于现世。他忽然抬头望向房梁,倒悬的尸体双眼圆睁,瞳孔里竟凝着极小的冰晶——死者断气时,房内必然开着窗,让冷雪灌进瞳孔形成冰晶。而此刻紧闭的窗棂上,半枚模糊的血手印正对着博古架的暗格。
“去查使团成员名册,尤其是精通龟兹巫术的人。”狄仁杰起身时,斗篷拂过青砖,带起片尚未凝固的血渍,“另外,派人守住洛阳各门,血玉蝉既是龟兹国宝,盗宝者断不会轻易出城。”他望向窗外渐密的雪,忽觉那漫天飞絮竟似玉蝉振翅,在暗夜里织就张看不见的网——二十年前随裴行俭征西时,他曾在碎叶城见过类似的咒文,那时的沙海之下,是否也埋着不该现世的秘密?
更漏声在远处敲响,狄仁杰袖中羊皮卷的边角被夜风吹得翻卷,朱砂字迹在雪光中忽明忽暗。当值的金吾卫抬走尸体时,阿史那图木的断手突然从袖中滑落,掌心朝上,竟用指甲在肉里刻了半道弯月形痕迹——那是龟兹王室秘传的“月蚀纹”,象征着背叛者将永坠黑暗。
雪越下越大,客馆外的龟兹侍从仍在低吟,祷文混着风雪飘向夜空。狄仁杰望着檐角积起的雪堆,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报:西突厥可汗的特使正在洛阳,明日便要面见武后商议盟约。血玉蝉被盗、正使惨死、神秘咒文……这盘棋,早已在西域的沙海中布下,而他,必须在血月升起前,找出那只藏在蝉鸣后的黑手。
第二章名册疑云
寅时三刻,鸿胪寺偏房的烛火将狄仁杰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像株被风雪压弯的老梅。案头摊开的青绢名册上,龟兹使团三十六人姓名用汉、龟兹双语标注,墨色深浅不一,唯“沙陀部巫女弥勒”一栏旁,朱砂画着个极小的蝎子图腾——那是西域秘传的“毒誓纹”,意味着此人需以血为契,终生侍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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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陀部……”狄仁杰指尖划过“弥勒”二字,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庭州见过的巫祝,他们能驱使蛇虫,在沙地上画出预言未来的纹路。他唤来值夜的鸿胪寺译官:“此女何时加入使团?可曾见过她携带法器?”译官缩着脖子凑近,鼻尖冻得通红:“回大人,弥勒是半月前在伊州加入的,自称能通鬼神,为使团驱散沙暴。她的帐篷里供着尊铜鎏金曼荼罗,每日卯时必焚香诵经,只是……”译官突然压低声音,“她是个盲女,却从不用人引路,走路时耳坠上的银铃会发出极细的响声,像蛇信子在吐息。”
卯时初刻,狄仁杰带着李元芳穿过结满冰棱的长廊。使团驻地的毡帐排列成龟兹圣山的形状,正中最高的白色毡帐外,两盏牛头灯在风雪中摇晃,灯芯爆响时,能看见毡帐上绣着的北斗七星纹正在渗出血色——那是用骆驼血混着朱砂绘的辟邪符。
掀开毡帐的皮帘,檀香混着酥油茶的香气扑面而来。中央火塘的铜壶咕嘟作响,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女子跪坐在蒲团上,鸦青长发垂落腰间,发间别着三支玉蝉形银簪。她双耳戴着嵌红宝石的银环,指尖正捻动串骨制念珠,听见脚步声,忽然开口:“狄阁老深夜造访,可是为图木大人的往生咒而来?”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绸,清冽中带着异域腔调。
李元芳手按刀柄,却见狄仁杰抬手示意无妨。火塘跃动的光映在曼荼罗上,十六瓣莲花纹路与洛阳客馆血案现场的图案分毫不差,中心刻着的“蝉”形符文,此刻正被火苗舔舐,投下颤动的阴影。“巫女如何得知本官身份?”狄仁杰盯着她失明的双眼——眼皮上覆着层极薄的金箔,像凝固的月光。
弥勒指尖划过曼荼罗边缘:“大人靴底的官印泥,与三日前应天门宣旨时的气味相同。”她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片风干的蝉蜕,“图木大人死时,血痕为何指向十二根木柱?因那是龟兹九宫阵的生门,而我帐中曼荼罗,正是阵眼所在。”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马嘶,守夜的金吾卫一声闷哼,似是被人击晕。
狄仁杰眼色一凛,李元芳已掀帐而出。雪地里,个蒙着面的灰衣人正欲纵马逃离,鞍后包袱里滚落出半片血玉——正是龟兹国宝的边角。“追!”李元芳短刀出鞘,刀光映着雪粒如碎钻飞溅。狄仁杰转身欲问弥勒,却见她指尖按在曼荼罗中心,低声念起龟兹古咒,火塘的火星突然腾起三尺高,在毡帐顶投出巨大的蝉影。
子时,城西鬼市的灯笼刚挂满青石板路。狄仁杰换了身胡商打扮,青布缠头遮住半张脸,腰间皮袋装着从弥勒帐中搜出的半片血玉。曾泰带着十名千牛卫扮作波斯商队,推着载满琉璃器的木车,在飘着孜然香气的摊位间穿行。忽听得街角传来争吵声,个留着大胡子的波斯商人正攥着个瘦小胡商的手腕,粗声喝道:“这仿品也敢卖五十两?当我不识得龟兹血玉?”
狄仁杰驻足,见那波斯商人袖中露出截玉蝉雕件,红光在月光下略显黯淡——正是用胭脂虫汁浸泡过的赝品。他使了个眼色,曾泰会意,故意撞翻木车,琉璃器碎地的脆响中,波斯商人趁机将玉蝉塞回袖中,快步拐进条暗巷。
城隍庙的断墙后,十八盏羊油灯摆成北斗状。狄仁杰追至殿内,只见弥勒跪坐在香案前,七盏铜灯在她掌心旋转,灯芯竟悬在皮肤表面不熄。她耳坠的银铃突然急响,像蛇在吐信:“大人追了半夜,可看清那些刺客颈后的蝎子刺青?”话音未落,房梁上跃下三条黑影,弯刀带着腥风劈向狄仁杰后颈。
李元芳的链子刀及时缠住弯刀,火星四溅中,他瞥见刺客颈后暗红的蝎子——与二十年前碎叶城屠城案的幸存者描述一致。弥勒指尖的油灯突然爆燃,在墙面投出巨大的蝉影,蝉翼开合间,竟显出血玉蝉的纹路:“九宫锁魂阵,一锁贪,二锁嗔,三锁痴……图木大人的断手,可是在指认谁是下一个祭品?”
更鼓敲过三声,庙外传来金吾卫的马蹄声。狄仁杰望着弥勒掌心不熄的灯火,忽然注意到她腕间银镯刻着的月蚀纹——与阿史那图木断掌的痕迹一模一样。雪片从破瓦中落进香案,熄灭了一盏油灯,弥勒的笑容在阴影里忽明忽暗:“狄阁老可知,血玉蝉本有雌雄?雄蝉引魂,雌蝉锁魄,而此刻……”她空洞的眼窝转向北方,“碎叶城的沙暴,已经带着雌蝉的哭声来了。”
庙角的铜钟突然自鸣,惊起群寒鸦。狄仁杰拾起地上的赝品玉蝉,触感温润如血,忽然想起名册上弥勒的生辰——正是龟兹灭国那日。雪水从神像裂痕中滴落,在地面汇成细流,竟又勾出个曼陀罗雏形,十二道水痕直指城隍庙的十二根廊柱。而廊柱阴影里,某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一闪而过,面具上的蝎子图腾,正与刺客颈后刺青分毫不差。
第三章黄沙诡影
碎叶城的驼铃声在寅时断绝。狄仁杰的快马队踏过玉门关时,天边刚泛起蟹壳青,二十匹战马的铁蹄碾碎隔夜的霜,在沙地上拖出深褐色的轨迹。随行的陇右道斥候浑身裹着羊皮斗篷,腰间牛皮水袋结着薄冰:“大人,商队是在城西十里的红柳滩被发现的,三十七具尸体,刀伤全在咽喉,血都渗进了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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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三竿,沙海被染成金红色。狄仁杰掀开最后一具尸体的衣襟,见心口处烙着个褪色的蝎子印——与洛阳城隍庙刺客颈后刺青相同。商队货物散落各处,琉璃瓶碎成齑粉,胡锦缎被风沙磨出毛边,唯有五片染血的玉片躺在焦黑的胡杨木旁,边缘泛着蝉翼般的纹路。
“大人,这里!”李元芳的声音从沙丘背后传来。狄仁杰踩着滚烫的沙粒爬上丘顶,只见这位千牛卫中郎将半跪在具尸体旁,尸体甲胄上的虎头纹已被沙蚕啃噬大半,胸口金牌却擦得锃亮——正是右威卫将军王孝杰的腰牌。尸体右手握拳,指甲缝里嵌着沙粒与碎玉,左手按在半截露出沙面的石碑上。
八名兵士合力掀开石碑,石底刻着的突厥鲁尼文在烈日下泛着青光。随行的粟特译官跪在地上,额头贴沙:“大人,碑文说‘当三更鼓响,血蝉饮尽背叛者之血’,后半段被风沙侵蚀了,但这个‘蝉’的写法……”译官指尖颤抖,“与龟兹羊皮卷上的符文一模一样,连笔画间的沙蚕咬痕都相同。”
狄仁杰蹲下身,指尖划过王孝杰僵硬的眼皮。死者眼结膜充血,舌尖微露,正是中毒后窒息的征兆。更诡异的是,他颈间缠着条褪色的丝帕,帕角绣着半只玉蝉,蝉翼缺口竟与现场玉片完全吻合。“二十年前,王将军随裴大帅平定西突厥,”狄仁杰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沙扯得破碎,“那时他曾率军进入龟兹王庭,回来后却称王室早已逃亡。”
李元芳捡起块带血的驼骨,骨头上刻着模糊的龟兹文:“沙暴来临前,商队应该试图生火求救。”他指向三十步外的环形车辙,“车轮印是龟兹双辕车,而尸体排列成北斗状——与弥勒帐中的曼荼罗方位一致。”话音未落,西北方突然腾起黄雾,沙暴的低吼声像巨兽在逼近,风中隐约传来琵琶弦断裂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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