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子时将近。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露珠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
狄仁杰霍然睁开双眼,在绝对的黑暗中,目光如炬,精准地投向声音来源——作坊西北角,那处被雷安确认过有渗漏的房梁下方。
“嗒…嗒…嗒……”
水滴声开始有节奏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冰冷的韵律,敲打在下方地面一小滩积聚的水洼里。声音在空旷寂静的作坊里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得如同叩击在人的心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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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单调而冰冷的水滴声中,异变陡生!
靠近西北角水洼的一个纸人,它那低垂着的、用细竹篾支撑的手臂,极其突兀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抬起了寸许!动作毫无征兆,带着一种非生命的滞涩感,在惨淡的月光下,那抬起的手臂轮廓显得格外诡异!
紧接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另一个纸人的头颅,也极其缓慢地、发出细微的“吱嘎”摩擦声,朝水滴的方向转去!那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滴水的源头!
更多的细微声响传来,是竹篾关节在极度缓慢地弯曲、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整个“郑”字阵型的纸人,仿佛在黑暗中渐渐苏醒,随着那持续不断的水滴声,开始极其缓慢地、各自做着僵硬而诡异的微小动作!
抬臂,转头,甚至有一个纸人的腰身,微微向前弓了一下……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在这特定的湿气与水声中,被赋予了某种诡异的、机械的生命!
狄仁杰屏住呼吸,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角落的阴影,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每一个纸人关节处的微小动作,尤其是那些他曾发现过针孔的位置!他的目光穿透黑暗,捕捉着水滴落下溅起的微小水汽在空气中弥漫的轨迹,看着那湿润的气息在纸人粗糙的纸面上凝结、渗透……
真相的脉络,在这一刻被水汽浸润,在他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关节针孔、朱砂残留、撕去的账页、聚宝楼郑掌柜的大宗采购、户部侍郎郑元昌……所有的碎片,被这“活”过来的纸人,瞬间串联起来!
他没有惊动这些在湿气中“舞蹈”的傀儡,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边,对着外面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片刻后,捕头雷安带着几名精干的捕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入。
“大人?”雷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紧张和询问。
狄仁杰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紧锁着那些在滴水中缓缓扭动的惨白身影,声音低沉而果决:“立刻查抄户部侍郎郑元昌府邸!重点搜查其书房、密室,所有与‘聚宝楼’、‘素心斋’有关的账目凭证,一丝一毫不可遗漏!另,秘密拘捕聚宝楼掌柜郑茂,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是!”雷安领命,迅速带人消失在夜色中。
作坊里,水滴依旧在“嗒…嗒…”作响,那些纸人仍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它们僵硬诡异的动作,拼凑着那个无声控诉的“郑”字。狄仁杰独自立于这片诡异的景象之中,面沉如水。他知道,这场用纸人和水汽上演的杀局,即将在朗朗乾坤下,迎来最终的清算。
含元殿内,晨光初透,金碧辉煌。文武百官按班肃立,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高宗李治端坐龙椅之上,面沉似水,目光扫过阶下。户部侍郎郑元昌身着紫袍,立于文官班列前端,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一丝极力压抑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流,难以完全掩饰。
“宣,大理寺丞狄仁杰上殿——”内侍尖细悠长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狄仁杰身着深青官袍,神色肃穆,稳步上殿,身后跟着两名大理寺属吏,抬着一个蒙着黑布的木架物件。
“臣狄仁杰,参见陛下。”狄仁杰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平稳。
“狄卿,”高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素心斋命案,闹得满城风雨,鬼神之说喧嚣尘上。朕闻卿已有定论?此间蹊跷,究竟为何?”
狄仁杰直起身,目光如电,扫过郑元昌瞬间绷紧的侧脸,朗声道:“回禀陛下,此案并非鬼神作祟,乃是精心策划、以奇技淫巧掩盖的谋杀!凶手,正是利用纸人遇水变形的特性,布置杀局,嫁祸鬼神!”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狄仁杰和郑元昌之间来回扫视。郑元昌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死死咬住,腮帮的肌肉微微抽搐。
狄仁杰不待他申辩,转身示意。属吏揭开木架上的黑布——正是素心斋作坊里那个被阿青指认曾“抬手指人”的纸人!惨白的面孔,僵硬的姿态,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上显得格外诡异刺目。
“陛下,诸位大人请看,”狄仁杰指着纸人,“此纸人关节,皆以竹篾为轴,薄纸覆裹。看似固定,实则暗藏玄机。”他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碗清水,用一支细长的毛笔,饱蘸清水,然后极其小心、极其精准地,将水滴涂抹在纸人手臂的肘关节内侧——那里,正是他昨夜在作坊黑暗中反复确认过的针孔位置!
水迅速渗透了那层薄薄的糊纸。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纸人的手臂上。
一秒,两秒……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死一般寂静的朝堂之上,那只惨白的、僵硬的纸人手臂,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细微“吱嘎”摩擦声,向上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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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僵硬而滞涩,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却又无比真实!它那竹篾支撑的手指,微微弯曲,竟直直地指向了文官班列的方向!
“哗——!”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汇成一片。这亲眼所见的“死物复生”,远比任何流言传说更具冲击力!连御座上的高宗,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眼中充满了震惊。
“妖术!此乃妖术!”郑元昌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踏前一步,指着那兀自抬臂的纸人,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嘶哑,“狄仁杰!你……你竟敢在朝堂之上,行此邪法,蛊惑圣听!陛下!陛下明鉴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浑身筛糠般抖动。
“妖术?”狄仁杰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殿内的喧哗,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郑侍郎,此乃物理之常!上等竹篾,遇水则润而微胀;覆裹之薄纸,遇水则绵软失却支撑之力。两者相合,水浸之处,篾胀纸软,关节自然松弛弯曲!此乃工匠皆知的常理,何来妖术?”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跪地颤抖的郑元昌:“你指使族侄郑茂,以聚宝楼之名,向素心斋李守拙大量采购金粉纸与上等辰砂!李守拙手艺精湛,为你秘密制作了一批关节处预留了细密针孔的纸人!你趁暴雨之夜潜入作坊,以淬有剧毒‘牵机引’的细针,刺入李守拙颈侧!针极细,入体即断,伤口微小如蚊蚋所叮,毒发却迅猛异常!”
狄仁杰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郑元昌心上:“李守拙中毒后挣扎,指甲缝里留下了你布置现场时沾染的朱砂碎屑!你迅速将预先备好的纸人搬出,围绕尸体摆成‘郑’字嫁祸!更歹毒的是,你深知作坊西北角天窗渗漏,故意在渗水处的纸人关节内部涂抹了极易吸水的物质!水滴落下,水汽蒸腾,纸人关节遇水,篾胀纸软,便如方才朝堂所见,自行‘抬臂转头’,制造纸人索命的恐怖假象,掩盖你延时离开现场的时间!”
“你……你血口喷人!有何证据!”郑元昌面如死灰,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却已嘶哑破碎。
“证据?”狄仁杰冷笑一声,“郑侍郎府邸书房暗格中,搜出的那本记载你贪墨河工银两、被李守拙偶然发现并暗中录下证据的密账,难道还不够?你为掩盖滔天罪责,不惜杀人灭口,嫁祸鬼神!那被撕去的素心斋账页,已被你焚毁,但郑茂处搜出的采购凭据,与你府中密账两相对照,铁证如山!还有那淬毒的细针模具,就藏在聚宝楼的库房夹墙之内!”
随着狄仁杰的每一句揭露,郑元昌的身体就软下去一分。当“密账”、“河工银两”、“毒针模具”这些词被掷地有声地道出时,他最后一点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只剩下无意识的颤抖和喉间嗬嗬的、绝望的哀鸣。
“陛下!”狄仁杰转向御座,深深一揖,“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请陛下圣裁!”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唯有那纸人抬起的手臂,在透过高窗洒落的晨光中,依旧僵硬地指向瘫软如泥的郑元昌,像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句号,钉死了这场精心编织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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