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在灯火下闪烁着冰冷而富贵的微光。孙德海的目光触及金针,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随即迅速恢复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他凑得更近些,仔细端详片刻,才恍然道:“哦!此针…小的看着眼熟!这…这像是用来固定马鞍上垂挂流苏穗子的小金针啊!球场御马所用鞍鞯,皆为内府监特制,为显华贵,常用纯金小针固定装饰流苏。大人请看——”他转身走向墙角一排摆放整齐的马鞍,随手取下一副装饰最为华丽的鞍具,指着鞍桥两侧垂下的金色流苏穗子,“您看,此处固定流苏的短针,形制、大小、色泽,与大人手中这枚,是否极为相似?”
裴行立刻上前查看。果然,那流苏穗子根部,插着数枚小小的金针,长度、粗细、颜色,与凶器几乎一模一样!他看向狄仁杰,眼神凝重。
狄仁杰却并未看那流苏,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副马鞍之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马鞍的鞍座底部!那里,原本平整的皮革表面,似乎有一小块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凸起,颜色也略微深暗,像是…被反复摩擦或浸渍过什么液体!
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入狄仁杰的脑海!密室…金针…马鞍…马球腾跃…瞬间的咽喉刺痛…赵崇义指甲缝里的红土…孙德海过于流畅的回答!
“来人!”狄仁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此鞍,还有赵侍郎白日所骑御马的马鞍,一并取下!小心些,勿要触碰鞍座底部!”
孙德海脸上的平静瞬间崩开一丝裂缝,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慌乱,失声道:“大人!这…这是为何?御马之鞍,岂可擅动…”
“拿下!”狄仁杰厉喝打断,目光如电射向孙德海。裴行早已会意,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手已牢牢扣住孙德海的肩井穴!两名如狼似虎的武侯迅速上前,将两副沉重的马鞍卸下,小心翼翼地抬到管事房中央的空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副马鞍之上。狄仁杰屏住呼吸,亲自上前。他先检查了赵崇义所骑御马的马鞍鞍座底部——平整光滑,无任何异常。接着,他的目光转向孙德海方才取下、那副装饰华丽马鞍的鞍座底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火把的光线下,那一小块深暗的凸起更加明显!狄仁杰抽出随身佩剑,并非用于格斗的阔刃,而是剑鞘中暗藏的一柄细长、锋锐如手术刀般的薄刃。他示意武侯将马鞍固定好,屏退左右,只留裴行在侧。
薄刃的尖端,极其谨慎地沿着鞍座底部皮革的缝合线切入。孙德海被裴行死死制住,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神中的慌乱再也无法掩饰。
刀刃划开坚韧的皮革内衬。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飘散出来——浓烈的鱼鳔胶腥味、马汗的酸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与赵崇义喉头金针上相似的胶质微腥!
内衬被小心剥离。里面并非填充的麻絮或毛毡,赫然是一个被精心掏空的夹层!夹层之中,一个由坚硬黄杨木雕琢而成、结构异常精巧的微型机括装置,牢牢嵌在鞍骨之上!
装置的核心,是一个紧绷如满月的微型弩臂!弩臂上卡着一根寒光闪闪、与凶器一般无二的淬毒金针!弩臂的弦,并非牛筋,而是数根坚韧异常、被仔细梳理捻紧的…黑色马尾!弩臂后方,连接着一个精巧的杠杆和卡簧结构,杠杆的末端,则是一个小小的、包裹着软木的撞锤。
整个装置,如同一只蛰伏在鞍座之下的毒蝎,只待那致命一击的时机!
狄仁杰用薄刃小心翼翼拨动那杠杆。杠杆带动撞锤,只需一个向下的、足够猛烈的冲击力,撞锤便会狠狠砸下,触发卡簧,释放紧绷的弩臂!弩臂上的马尾弦会以惊人的速度将金针弹射而出!方向,正对着马鞍正上方骑乘者的…咽喉位置!
“原来如此…”狄仁杰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他缓缓直起身,目光如万载寒冰,刺向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孙德海,“好一个‘流苏金针’!好一个‘无意沾染红土’!马球腾跃,落地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压迫鞍座,触发这暗藏的毒弩!金针激射,直取咽喉!赵侍郎指甲缝里的红土,非是赛后沾染,而是他中针瞬间剧痛,下意识抓挠喉间,指甲触及地面沾染!而你,孙德海!”狄仁杰厉声喝道,“身为球场管事,熟知每一副鞍鞯,更知晓赵侍郎必骑御赐骏马!调换鞍鞯,对你而言,易如反掌!赛后第一个靠近雅室,只为确认他是否身亡!那声‘无事’,是你隔着门伪造,用以迷惑众人、制造其仍在室内之假象!待众人散去,你再用备用钥匙开门而入,回收凶器金针!却不料,针尖断裂,残留喉中!更不料,他指甲缝里,留下了你这‘御用特制红土’的铁证!”
“不…不是我…大人…冤枉…”孙德海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徒劳地挣扎辩解。
“冤枉?”狄仁杰俯视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洞穿一切的冰冷,“此鞍内机括,非精通木艺、机巧,且能随时接触御马鞍鞯之人不能为!这马尾为弦,更是球场之人方能轻易取得!你潜伏于此,处心积虑,十年磨一针!为的,就是今日!”
“十年…”孙德海听到这两个字,浑身剧震,脸上伪装出来的惊惶、恐惧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他停止了挣扎,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狄仁杰,喉咙里发出夜枭般的嗬嗬笑声,“十年…整整十年!狄仁杰!你查得不错!是我!都是我做的!”
他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背脊,仿佛要将积压十年的愤懑与痛苦尽数倾泻:“赵崇义!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你可知道他十年前在陇西道任行军总管时做了什么?!为夺我孙氏一族祖传的百顷良田,构陷我父兄通敌!大军铁蹄踏破我孙家庄园!宗祠被焚,祖坟被掘!我那年迈的老父,被他的马蹄生生踏碎胸骨!我那刚烈的长兄,为护祠堂牌位,被乱刀砍杀!阖族男丁,几被屠尽!女眷流放…为奴为婢!”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如同从血泪中浸泡而出,带着令人心悸的怨毒,“我孙德海,当年不过一介文弱书生,侥幸被忠仆藏于枯井,才逃得性命!我改名换姓,自残身躯,混入贱役…十年!我像蛆虫一样活在这马球场里!等的就是今天!”
他猛地指向地上那副拆开的马鞍,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他赵崇义,最爱这马球!最爱这御赐的骏马!最爱这高高在上、受人欢呼的感觉!今日,我便用他最爱之物,送他上路!马球腾跃,万众欢呼…那一刻,就是他魂飞魄散之时!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狂笑声在空寂的管事房内回荡,凄厉如鬼哭。
笑声戛然而止。孙德海脸上浮现出一种心愿已了的解脱与极致的疲惫。他猛地低头,狠狠咬向自己的衣领!
“拦住他!”狄仁杰厉喝。
裴行反应如电,一手捏住孙德海下颌,另一手迅速探入其口中!然而,终究慢了一瞬。一股黑血已从孙德海嘴角涌出,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迅速涣散,死死瞪着虚空,喃喃吐出最后几个字,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快意:“…踏碎…宗祠…者…死…”头一歪,气绝身亡。衣领内侧,赫然缝着一小包见血封喉的剧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管事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血腥味、毒药的苦杏仁味、马鞍皮革的腥气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狄仁杰沉默地看着孙德海迅速僵冷的尸体,又看向地上那副暗藏杀机的马鞍,最后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马球场的巨大轮廓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一场御前欢宴,一曲凯旋高歌,最终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十年隐忍,一针索命。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终将以最残酷的方式破土而出,噬人亦自噬。
裴行看着孙德海的尸体,低声道:“大人,这…”
“结案吧。”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转身走向门外。夜风凛冽,吹动他的袍袖。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的,是袖中暗袋里那枚冰冷的、曾刺穿咽喉的淬毒金针。
针尖的寒意,仿佛能透骨而入。他望向皇城的方向,巍峨的宫阙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灯火辉煌。那里有君临天下的女帝,有运筹帷幄的朝臣,有这庞大帝国运转不息的枢机。然而,这盛世华彩之下,又有多少如同孙德海一般的“枯井”,深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与即将喷发的业火?一根金针,一副马鞍,便能在这帝国的心脏,酿成如此血案。
鞍下藏针,针尖淬毒。毒易解,恨难消。这煌煌长安的基石之下,究竟还埋着多少未曾冷却的灰烬?狄仁杰收回目光,步履沉稳地踏入更深的夜色。他知道,只要这世间的冤屈与仇恨一日不尽,他手中的薄刃,便一日不能归鞘。
喜欢神探狄仁杰风云再起请大家收藏:()神探狄仁杰风云再起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车下不熟 综武:魔教教主天道酬勤 朕的江山,亡啦?! [综名著]彭伯利的女公爵 从新人赛开始登顶 穿成年代女配,被病娇大佬缠上了 转生成骄纵美人大公的弟弟后 异种相性观测报告 被夏油教主盯上后 我在星际时代玩游戏[全息] 中二病游戏宅如何拯救世界?请看VCR! 文宫觉醒:赘婿的万古传承 终是春 征途与山河 鱼舟唱晚:带半个图书馆当老师 当梦境NPC走进现实 无处可逃 穿到女男平等的世界后素人出道了 从原始兽世开始基建 宝可梦之豪门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