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斯的十月,已经是深秋。
乔卫东把车停在村口那棵巨大的白桦树下时,天刚蒙蒙亮。
昨晚开了七个多小时夜车,从乌鲁木齐一路北上,穿越戈壁、荒漠,最后进入这片被称为“神的自留地”的山谷。
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车,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车灯照亮的前方。
他熄了火,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透过霜花能看到外面木屋的轮廓,还有远处雪山淡青色的剪影。空气冷冽而清新,带着松针和泥土的味道。
这里是喀纳斯湖畔的一个小村落,不是游客常去的主景区,是更深处、更原始的图瓦人聚居地。
乔卫东能找到这里,全靠昨天在布尔津县城听到的传言——几个搞摄影的人在饭馆里聊天,说有个“不要命的女摄影师”在村子里办了个临时影展,拍的都“不是人看的玩意儿”。
他直觉那就是黄玫瑰。
推开车门下车,冷空气瞬间包裹全身。乔卫东裹紧了冲锋衣,从后备箱拿出旅行包。
村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声犬吠和远处传来的牛铃声。木屋的烟囱开始冒起炊烟,空气里飘着奶香和柴火的味道。
他按照饭馆里听到的模糊信息,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往里走。路两边是用原木搭建的木屋,有些已经很旧了,木头呈现深黑色。偶尔有穿着传统服饰的图瓦老人坐在门口,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他,不说话。
走了大概十分钟,小路尽头出现一个稍大些的木屋,看起来以前可能是村子的集会场所。门口没有招牌,但墙上贴着一张手写的纸,用汉文和一种他不认识的文字写着:“瞬间与永恒——黄玫瑰北疆摄影纪实展”。
就是这里了。
乔卫东推开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
门内的世界和门外完全不同。
木屋内部被打造成了极简的展厅。墙面刷成了纯白色,地面是原本的木地板,但打磨得很光滑。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墙上挂着一幅幅黑白照片,每幅照片下方有一小块金属标签,写着作品名称和日期。
展厅里已经有了几个人。三个看起来像艺术评论家的中年男人聚在一幅照片前低声讨论,两个年轻女孩拿着手机在拍照,还有一个外国老头独自站在角落,背着手看得很认真。
乔卫东的注意力很快被正中央那幅最大的照片吸引。
那幅照片叫《孤独的守望》。
画面里是一个图瓦老人,坐在自家木屋的门槛上。老人很老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深,眼睛几乎被耷拉的眼皮盖住。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杆,但烟锅是空的。他就那么坐着,看向画面外的某个地方。
背景是模糊的,只能看出木屋的轮廓和远处雪山的影子。但老人的脸无比清晰,每一道皱纹,每一个斑点,甚至眼角那颗混浊的泪痣,都清晰得近乎残酷。
最震撼的是老人的眼神。那不是空洞,不是茫然,而是一种极致的、平静的疏离。
就像他已经看透了所有的生老病死、聚散离合,所以不再有期待,也不再有恐惧。他只是在那里,作为一个存在本身,静静地守望时间流逝。
乔卫东站在照片前,看了很久。
久到那几个评论家注意到了他。
“这幅作品啊,”一个戴眼镜的评论家走过来,语气带着专业人士的优越感,“技术层面无可挑剔,但主题太消极了。现在社会需要的是正能量,是希望,不是这种……”
“不是这种什么?”乔卫东转过头,问得很平静。
评论家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会被打断:“不是这种……虚无主义的表达。你看这老人,眼神里什么都没有,这传达了什么价值观?艺术要引导人向上……”
“他眼睛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乔卫东重新看向照片,“他眼睛里有一生。”
评论家噎住了。
乔卫东继续说:“你看他手上的茧,是握了一辈子马鞭、斧头、缰绳留下的。你看他脸上的皱纹,是七十多年的风霜雪雨刻下的。你看他坐着的姿势,是习惯了长时间等待的姿势——等牧群归来,等孩子回家,等冬天过去。”
他顿了顿:“这不是虚无主义,这是存在本身。他不需要传达什么价值观,他存在,这就是全部的意义。”
展厅里安静下来。另外两个评论家也走了过来,皱眉看着乔卫东。
“您也是搞艺术的?”第一个评论家问,语气缓和了些。
“不是。”乔卫东说,“我只是个看照片的人。”
“那您可能不太懂当代摄影的语境……”
“我不需要懂语境。”乔卫东打断他,“我只知道,看到这幅照片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爷爷。
他去年去世了,去世前也是这么坐在老家门槛上,看着远方,一句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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