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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理念的碰撞(第1页)

手术室的无影灯已经亮起,冰冷、炽白、毫无阴影的光线将中央那张可调节的手术台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石炭酸和来苏水气味,混合着金属器械特有的冷冽气息,构成了一种独属于现代外科圣殿的、洁净到近乎肃杀的氛围。老栓已被转移至此,在护士和助手的协助下,褪去了肮脏的外衣,身体用消毒单巾覆盖,只露出需要手术的腹部区域。他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因疼痛和高热而不住地呻吟、颤抖,脸色在强光下呈现一种死灰般的蜡黄,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不再是油亮的,而是冰冷的。静脉通道已经建立,缓慢滴注着生理盐水。麻醉师,一位在租界牙医诊所兼职的英国人,正检查着他的简易乙醚吸入麻醉设备,脸上带着专业性的审慎,偶尔瞥一眼墙上挂着的简陋生命体征监测仪(主要是脉搏和呼吸频率)。

哈里斯已经完成了严格的外科洗手,穿着墨绿色的无菌手术衣,戴着橡胶手套和口罩,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灰蓝色眼睛。他站在手术台一侧,如同即将投入一场精密战役的指挥官,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器械台上那些排列整齐、寒光闪闪的器械——手术刀、止血钳、组织镊、拉钩……每一件都象征着秩序、控制与对生命结构的直接干预。他的助手,那位中国男护士,也穿着手术衣,略显紧张地在一旁待命。

沈墨轩则站在手术室入口附近的缓冲区,这里光线稍暗。他也穿上了一件临时找来的、略显宽大的手术衣,戴了帽子和口罩,但未戴手套,因为他的“方法”尚未开始。他正用酒精棉球仔细擦拭着几枚长短不一的银针,动作沉稳专注。他的目光,越过哈里斯的肩头,落在手术台上那个痛苦蜷缩的躯体上,眉头深锁。方才在楼上办公室相对理性的讨论氛围,此刻被这具体而微的、生死一线的临床现实彻底取代。老栓那灰败的面色、微弱的呻吟、以及监测仪上偏快而无力搏动的脉搏指针,都在他心中敲响了警钟。

“病人情况稳定吗?”哈里斯头也不回地问麻醉师,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沉闷。

麻醉师调整了一下老栓头侧的乙醚吸入面罩,看了一眼监测仪,摇摇头:“脉搏120,细弱。呼吸浅快,28次。血压…估计偏低,但无法准确测量。体温很高。Generalconditionispoor,harris.highriskforanesthesiainductionandsurgery.”(整体状况很差,哈里斯。麻醉诱导和手术风险很高。)

哈里斯的下颌线在口罩下绷紧了。他当然知道风险。战地经验告诉他,对于已经出现中毒性休克迹象的病人,手术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麻醉和失血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同样,战地经验也冷酷地昭示:不手术,清除感染源,休克只会不可逆转地加深,死亡是唯一结局。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抉择。

“proceedwithpreparation.wehavenochoice.”(继续准备。我们别无选择。)哈里斯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这时,沈墨轩走了过来,在距离手术台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以确保无菌区域不被破坏。他的目光与哈里斯相遇。

“哈里斯博士,”沈墨轩用英语说道,声音清晰,“病人正气已虚,邪毒炽盛。观其面色灰败,汗出如油,脉象细数无根,已是‘厥脱’前兆。此时骤施麻醉,开膛破肚,恐其元气随刀锋而泄,阴阳离决。”

他将中医“厥脱”(相当于休克)的概念与眼前的危象联系起来,并直言手术创伤可能加速这一过程。

哈里斯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睛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冷冽:“dr.Shen,his‘vitalenergy’isfailingbecauseoftheinfectionandtoxinsinhisabdomen.thesourcemustberemoved.Everyminutewedelay,thetoxinsspread,hisconditionworsens.Surgeryistheonlychancetostoptheprocess.”(沈医生,他的‘元气’衰竭是因为腹腔内的感染和毒素。必须清除源头。我们每延迟一分钟,毒素扩散,他的状况就更糟。手术是阻止这一进程的唯一机会。)

“我同意必须清除感染源。”沈墨轩语气加重,“但方法是否只有立即全身麻醉下的剖腹一途?病人此刻犹如风中残烛,骤遇大风(麻醉与手术创伤),恐立时熄灭。能否先设法固护其一丝元气,稳住阴阳,哪怕争取半个时辰,待其脉气稍振,再行手术?”

“Stabilizehimwithwhat?”哈里斯几乎要嗤笑,但忍住了,只是语调充满了质疑,“moreherbalsoup?Needles?thereisnotimeforslow-actingremedies.theinfectionisacute,progressive.Supportingmeasureslikeintravenousfluidsarebeinggiven,buttheycannotreversetheunderlyingpathology.”(用什么来稳定他?更多的汤药?针灸?没有时间等待起效慢的疗法。感染是急性的、进行性的。支持措施如静脉输液正在给予,但它们无法逆转根本的病理过程。)

“针刺,配合特定穴位的强刺激,可以调动他自身尚存的正气,激发其抗邪能力,调节紊乱的脏腑功能,或许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其血压、稳定心率、减轻中毒症状。”沈墨轩快速说道,这是他基于中医理论和有限临床观察的信念,“这并非取代手术,而是为手术创造稍好的内环境,降低手术中的风险。我可以选取人中、内关、足三里、涌泉等回阳救逆、强心升压的要穴。”

“Acupuncturetoraisebloodpressure?tobatsepticshock?”哈里斯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试图用祷告来扑灭火灾的人,“thisisnotsupportedbyanyscientificevidence.whatyouperceiveas‘effect’couldbecoincidental,orworse,delaycriticalintervention.myresponsibilityistoactonprovenprinciples:removetheinfectedappendix,drainthepus,undercontrolledanesthesia.Anydeviationincreasesrisk.”(用针灸来升高血压?对抗感染性休克?这没有任何科学证据支持。你所认为的‘效果’可能是巧合,或者更糟,会延误关键干预。我的责任是基于已验证的原则行动:在可控麻醉下,切除感染的阑尾,引流脓液。任何偏离都会增加风险。)

两人的声音在寂静的手术室里碰撞,一个冷静强硬如手术刀,一个沉稳执着如古针灸。空气仿佛因这理念的对峙而更加凝滞。一旁的麻醉师、助手乃至那位不太懂英语但能感受气氛的中国护士,都屏息静气。

“你说的‘验证的原则’,是基于无数在较好生理状态下进行的手术。”沈墨轩毫不退让,目光炯炯,“但现在这个病人,已经超出了你那标准模型的边界。他是‘人’,不是标准的‘病例’。他的身体正在崩溃的边缘。你强行套用标准流程,可能的结果不是治愈,而是加速他的死亡。我们难道不应该根据病人的实际状况,调整我们的策略吗?”

“Adjustmentbasedonwhimandunproventraditionisnotstrategy;itisrecklessness!”(基于一时冲动和未经证实的传统进行调整不是策略;是鲁莽!)哈里斯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被冒犯的怒意,“my‘model’hassavedcountlesslivesonthebattlefield,underfarworseconditions.Itispreciselybecausethesituationiscriticalthatwemustadheretothemostdirect,mosteffectivemethod.Yoursuggestionsintroducevariableswecannotcontrol,cannotmeasure.”(我的‘模型’在更糟糕的战地条件下拯救了无数生命。正因为情况危急,我们必须坚持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你的建议引入了我们无法控制、无法衡量的变量。)

“无法控制和衡量,不等于不存在或无效!”沈墨轩也提高了声调,这是他今晚第一次显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中医积累数千年的经验,对人体在极端状态下的反应,有着你们显微镜和x光之外的认识!你现在看到的‘休克’,在我们看来是‘阳气暴脱’;你测量的‘脉搏细速’,对应的是‘气随血脱’、‘心阳不振’。针对这些认识,我们有相应的干预思路!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测量’和‘应对’吗?”

争论陷入了僵局。一个坚信只有通过标准化、可验证的外科操作才能抓住唯一的生还概率;另一个则担忧机械套用标准流程会忽视患者个体濒危状态带来的特殊风险,主张先尝试用传统方法稳住阵脚。这是两种医学哲学的根本碰撞:一个是还原论的、针对局部病灶的、追求普适性和确定性的;另一个是整体观的、关注系统平衡的、强调个体化和动态调节的。

手术台上的老栓,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监测仪上的脉搏波形变得更加紊乱。时间在无情地流逝。

哈里斯不再看沈墨轩,他转向麻醉师,决断道:“begininduction.Slowandcareful.weproceed.”(开始诱导。缓慢而小心。我们开始手术。)

麻醉师点点头,准备调整乙醚的浓度。

就在这一刹那,沈墨轩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念头。这个念头源于方才激烈的争论,源于他对老栓状况的绝望判断,也源于他内心深处对两种医学体系进行更深层次融合的渴望。他意识到,单纯争论“先稳后治”还是“直接手术”无法打破僵局,也无法在时间压力下说服哈里斯。

他猛地上前一步,声音压过了麻醉师摆弄器械的轻微响动,清晰而快速地说道:

“哈里斯!如果我能用我的方法,在你进行手术的同时,为病人‘固气回阳’,降低手术对他元气的冲击呢?”

哈里斯正准备去拿手术刀的手顿住了,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炬地盯向沈墨轩:“whatdoyoumean?”(什么意思?)

沈墨轩的心跳加速,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语速极快地说:“你不信任针刺作为独立的术前稳定手段,认为它不可控、会延误。那么,我们不把它作为独立的术前步骤。让我在你手术的过程中,在严格无菌条件下,对病人进行针刺。目标是:第一,尝试减少他的全身麻醉药用量,或许能减轻麻醉对循环的抑制;第二,在他承受手术创伤时,通过针刺特定穴位,尽可能调动他自身的代偿和抗邪能力,稳定生命体征;第三,或许能减轻术后疼痛和恢复期的并发症风险。”

他顿了顿,迎着哈里斯难以置信的目光,补充道:“你可以全程监控他的生命体征。如果我的针刺没有任何可见的积极效果,或者出现任何不良干扰,你可以随时命令我停止。这不会延误你的手术切开,手术的主导权完全在你。这只是一个…并行的、辅助性的尝试。用你们的话说,一个‘对照观察’的机会,就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病例上。”

这个提议,完全超出了哈里斯惯常的思维框架。在手术过程中进行针灸?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近乎荒诞。无菌原则如何保证?针刺是否会引发不自主的肌肉收缩干扰手术?所谓的“效果”如何与麻醉和手术本身的作用区分?无数个质疑瞬间涌上心头。

然而,沈墨轩的最后几句话,却微妙地触动了他。一个“并行的、辅助性的尝试”,一个“对照观察的机会”。这听起来不再像是一种对主要治疗方案的挑战或替代,而更像是一种…附加的实验。哈里斯是信奉实证的。他内心深处对沈墨轩的理论全盘否定,但如果能在自己完全控制的手术过程中,亲眼验证其无效(他几乎确信会如此),那么未来再面对类似的“干扰”时,他将拥有更无可辩驳的理由来拒绝。而且,沈墨轩承诺了主导权在他,随时可以终止。

更重要的是,老栓的状况确实极其危重,任何可能(哪怕在他看来极其渺茫)降低手术风险的因素,都值得…考虑?不,是值得被检验,然后被证伪。

手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监测仪上那不祥的“滴滴”声,和老栓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哈里斯的目光在沈墨轩写满决意的眼睛、手术台上命悬一线的病人、以及自己手中那柄象征着绝对理性和控制力的手术刀之间,来回扫视。

良久,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个单词都重如千钧:

“Youwillobservestrictaseptictechnique.Gown,gloves,mask.onlyspecificpointsonlimbsorhead,awayfromsurgicalfield.Nostimulationthatcausesvisiblemusclemovement.Atmyslightestindication,youstopimmediately.Isthatabsolutelyclear?”(你必须遵守严格的无菌技术。手术衣、手套、口罩。只限于四肢或头部的特定穴位,远离手术区域。不能有任何导致可见肌肉活动的刺激。我稍一示意,你必须立即停止。绝对清楚吗?)

“Absolutelyclear.”(绝对清楚。)沈墨轩毫不犹豫地回答,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因这丝缝隙的出现而微微一震。他知道,这或许是拯救老栓、也是验证他理念的,唯一且危险的机会。

理念的激烈碰撞,在生死时速的压力下,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充满张力的方式暂时妥协。一场史无前例的、“手术刀与银针”在同一个病人身上、于同一时间进行的奇特协作,即将在这间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里,冒险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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