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骆思恭打断他,指了指身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锦衣卫,“本卫带了向导,是去年从山东退伍的老兵,对这里熟得很。”
李世达的脸色变了变,却只能躬身道:“如此甚好。”他看着骆思恭的队伍扬尘而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那个老兵,怕不是真的向导那么简单。
骆思恭的第一站是章丘县。刚进县城,就看到几个农夫背着粮食往税局走,脸上带着不情愿的表情。他让队伍停下,自己则带着老兵扮作商人,跟了上去。
税局里,一个胥吏正对着农夫们嚷嚷:“巡抚大人有令,今年可以缴粮抵税!一石粮抵一钱银,赶紧缴!”
一个老农颤巍巍地说:“官爷,去年一石粮还能抵一钱二分银,怎么今年就……”
“哪来那么多废话!”胥吏不耐烦地打断他,“今年大旱,粮食金贵,能抵一钱就不错了!不缴?那就等着官府来拿人!”
老农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将粮食倒进制斛里。骆思恭在一旁看得真切,那斛子明显做了手脚,看着满了,实则少了近一成。
“这就是李世达说的‘多愿缴粮’?”他低声问老兵。
老兵啐了一口:“狗屁!谁愿意缴粮?粮食能存着救命,银子能买东西,傻子都知道选哪个!还不是官府压着,说缴银要多收三成火耗,缴粮就免了火耗,这才逼着百姓缴粮!”
骆思恭的眼神冷了下来。这哪里是“百姓多愿缴粮”,分明是官吏与士绅勾结,用粮食的折价和火耗做文章,继续盘剥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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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章丘县,他们又去了历城、邹平、长山……所到之处,皆是如此。士绅们的田产大多挂在寺庙、宗族名下,逃避税银;而百姓则被逼迫着缴粮,用低于市价的折价,填补士绅偷逃的税款。
在长山县,骆思恭甚至看到了更荒唐的一幕:一个士绅家的万亩良田,竟登记在一个三岁孩童名下,理由是“祖产继承,暂由族中代管”,而代管期间,赋税全免。
“这些事,巡抚衙门知道吗?”骆思恭问当地的一个老秀才。
老秀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怎么会不知道?那孩童的爹,就是李巡抚的表亲!”
骆思恭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原以为只是士绅瞒报,没想到李世达竟直接参与其中,用亲眷的名义大肆侵占田产,偷逃赋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推行新法?
一个月后,骆思恭的密报送到了毓庆宫。朱翊钧看着密报上的记录,章丘县的斛子、长山县的孩童田产、济南府的票号与士绅的勾结……每一条都像把刀,割得他心口生疼。
“好一个徐阶门生!”他将密报摔在案上,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火,“阳奉阴违,结党营私,把山东当成了他的私产!”
小李子吓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生气,那眼神里的寒意,比腊月的冰雪还要冷。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怒火。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济南府的位置:“李世达以为有徐阶撑腰,朕就动不了他?他错了!”
他转身对小李子说:“传旨,让张居正即刻进宫。”
小李子连滚带爬地去了。朱翊钧重新拿起密报,目光落在“万亩良田登记在三岁孩童名下”那一行。他想起江南的王阿三,为了半亩田,差点被胥吏打死。同样是大明的土地,为何有的人能巧取豪夺万亩,有的人却连半亩都保不住?
这不是新法的错,也不是百姓的错,是这些披着人皮的豺狼,把朝廷的仁政当成了他们敛财的工具!
张居正走进书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少年天子站在舆图前,背影单薄却挺拔,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密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陛下。”他躬身行礼,心里已猜到七八分。山东的奏报他也看过,字里行间的推诿敷衍,瞒不过他的眼睛。
朱翊钧转过身,将密报扔给他:“张先生自己看吧。你的‘南北枢纽’,你的‘士绅云集’,就是这么给朕推行新法的!”
张居正快速翻阅着密报,脸色越来越沉。看到李世达利用亲眷瞒报田产时,他猛地一拍案:“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的事,还多着呢。”朱翊钧的声音冷得像冰,“李世达阳奉阴违,徐阶在朝中呼应,北方各省都看着山东。若是让他们得逞,江南的新法也会动摇,张先生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张居正沉默了。他知道陛下说得对。山东是北方的门户,一旦在这里折戟,北方的士绅就会群起效仿,到时候别说推行新法,就是维持现状都难。
“陛下想如何处置?”他抬头望向朱翊钧,目光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期待。他想看看,这位少年天子,是否有魄力动一动徐阶留下的根基。
朱翊钧走到案前,提起朱笔,在山东的舆图上画了个圈:“骆思恭还在山东,让他继续查,收集所有证据,尤其是李世达与士绅勾结的账本、书信,一件都不能少。”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等证据确凿,朕要亲自去山东,看看那些士绅的田产,到底是用什么换来的!”
张居正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没想到陛下竟有如此魄力,要亲自去山东督办。这不仅是对李世达的震慑,更是对北方所有士绅的警告——朝廷推行新法的决心,谁也动摇不了!
“陛下圣明!”他躬身叩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老臣愿陪同前往,为陛下保驾护航!”
朱翊钧扶起他,目光灼灼:“张先生,这山东的‘阳奉阴违’,是块硬骨头,啃下来,北方的新法就能推行无阻;啃不下来,咱们在江南的心血,就可能付诸东流。”
“老臣明白。”张居正的声音坚定有力,“臣会让户部、刑部做好准备,一旦证据确凿,立刻收网,绝不姑息!”
朱翊钧点点头,重新望向舆图。山东的轮廓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省的疆域,而是一场硬仗的战场。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徐阶的门生遍布朝野,李世达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但他不怕。
因为他身后有张居正这样的铁腕辅臣,有骆思恭这样的忠诚卫士,更有千千万万像王阿三一样盼着新法推行的百姓。
“传旨给骆思恭,”他对小李子说,“让他查得仔细些,朕要的不是几个贪官的人头,是能让山东士绅彻底服气的铁证。”
小李子躬身应道:“是。”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舆图上的山东,像给这片土地镀上了一层金。朱翊钧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踏上这片土地,亲手揭开那些“阳奉阴违”的伪装,让“一条鞭法”的阳光,照亮北方的每一寸土地。
而那些躲在暗处的蛀虫,无论是谁的门生,谁的亲信,都将在这场阳光下,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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