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承运库的铜锁被冯保亲自用钥匙打开时,发出“咔哒”一声闷响,像是从沉睡中惊醒的巨兽在磨牙。三十名锦衣卫守在库门外,飞鱼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手里的绣春刀鞘底压着金砖,连呼吸都放轻了——这是陛下特旨,全程监视银锭出库,不许任何人沾手。
冯保站在库门前,看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心疼得嘴角直抽。内库的银子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官银,每锭都铸着“内承运库”的字样,银面光滑得能照见人影。他伸出手,指尖刚要触到银锭,就被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拦住了。
“冯公公,陛下有旨,银锭出库需由户部官吏点数,旁人不得触碰。”指挥使的声音平板得像块铁板,腰间的腰牌在阳光下闪着光。
冯保缩回手,心里暗骂这些锦衣卫不通人情,脸上却堆起假笑:“咱家就是看看,看看……”他转向跟来的户部主簿,“王主簿,赶紧点数吧,别耽误了送饷银的时辰。”
王主簿是王国光亲自派来的,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账册上用朱砂标着各军镇的欠饷数目:蓟镇七万两,宣府五万两,大同八万两,辽东十万两……加起来正好三十万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冯公公放心,绝不会耽误。”王主簿示意身后的二十名小吏上前,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杆小秤和一支毛笔,“按陛下的意思,每锭银子都要过秤,登记编号,出了库门,概不负责。”
冯保看着小吏们用象牙秤小心翼翼地称着银锭,心里像被猫爪挠着。这些银子里,有先帝留下的内帑,有江南织造局每年孝敬的“份例银”,还有他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应急款”。原想着等陛下大婚时能风光些,没想到就这么白白送了出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王主簿,”他凑到王主簿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这些银子都是足色纹银,过秤就不必了吧?耽误了送边军,咱们都担待不起。”
王主簿头也不抬地记着账:“冯公公说笑了。陛下特意嘱咐,边军将士在寒风里守着国门,一两银子都不能少给。若是短了秤,咱家项上的脑袋可保不住。”
冯保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吏们将银锭装进特制的木箱。木箱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外面包着铁皮,锁是工部特制的“九转锁”,据说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押送官手里,一把在各军镇总兵手里。
三十万两银子装了整整六十个木箱,码在库门前像座小山。冯保看着锦衣卫将木箱装上马车,车轴压得“咯吱”作响,心疼得差点晕过去。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强撑着喊道:“路上小心!千万别弄丢了!”
押送官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千户,对着冯保抱拳道:“冯公公放心,末将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把银子送到!”他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光一闪,“出发!”
二十辆马车缓缓驶离内承运库,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冯保站在库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宫道尽头,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他守了半辈子的内库,从未一下子出这么多银子,偏偏还是给那些“泥腿子”士兵。
“公公,咱们回吧。”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手里捧着冯保的貂皮帽。秋风已经带着凉意,吹得人头皮发麻。
冯保摇摇头,转身回了库内。空荡荡的库房里,只剩下几个装银子的空架子,显得格外冷清。他走到最里面的架子前,那里放着一个紫檀木匣子,里面是他偷偷存下的五千两私房银。他打开匣子,看着里面亮晶晶的银锭,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还好留了一手。”他喃喃自语,把匣子锁好,藏到架子后面的暗格里。这是他最后的指望,说什么也不能再动了。
三日后,蓟镇的城门下。
李虎拄着长枪,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他的铠甲前襟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棉衣,棉衣早就被冻硬了,像块铁板贴在身上。他望着城门外那条被车轮压出深痕的土路,眼睛里布满血丝——这已经是他第五天在这里等饷银了。
“虎子,别等了。”旁边的老兵王二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户部的人说了,黄河修堤坝用了银子,饷银得再拖两个月。”
李虎猛地转过身,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拖?怎么拖?我娘还等着银子买药,我媳妇快生了,连接生婆都请不起!再拖下去,她们娘俩都得饿死!”
王二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半块冻硬的窝头,塞到李虎手里:“先垫垫吧。我那口子托人捎来的,还能顶两天。”
李虎看着那块黑乎乎的窝头,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来蓟镇当兵五年,欠饷的日子比发饷的日子多。去年冬天,他亲眼看见三个同乡因为没银子买棉衣,冻死在城墙上,尸体像冰块一样硬。
“朝廷是不是忘了我们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们在这儿拼命,他们在京城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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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说!”王二连忙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让百户听见,又该罚你去巡夜了。”
李虎甩开他的手,将窝头狠狠摔在地上:“罚就罚!反正都是个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二十辆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疾驰而来,车身上插着一面红旗,旗上绣着“饷银”两个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饷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门口的士兵们瞬间沸腾起来。他们忘了寒冷,忘了饥饿,争先恐后地涌到路边,眼睛里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
李虎也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饿昏了头出现的幻觉。直到马车停在城门前,押送官跳下车,高声喊道:“陛下有旨,补发边军三个月欠饷,现在开始分发!”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王二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官……官爷,这是真的?”
押送官笑着举起一锭银子,阳光照在银锭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当然是真的!陛下说了,士兵在边关挨冻受饿,他心里不安。特意从内库拨了银子,一分不少地发给你们!”
“内库的银子?”王二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京城的方向连连磕头,“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哭声、喊声混在一起,震得城门都在发抖。李虎看着那些银锭被一一过秤、登记,然后分到各队士兵手里,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也跟着跪了下去。
轮到李虎领饷银时,他看着手里那锭沉甸甸的银子,上面“内承运库”四个字清晰可见。他用牙齿咬了咬,银锭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是真的!不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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