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睡下了。”小李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张居正的目光扫过案上的空竹筒,扫过那卷消失的流民画像,最后落在地上的残片上。拼凑起来的字句里,“湖广巡抚”“开仓”“不必等批文”几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眼睛。
“胡闹!”他猛地一拍案,紫檀木的桌角应声裂开道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绕过内阁,擅发皇令,这是要动摇国本!”
小李子吓得趴在地上,连声道:“万岁爷也是急糊涂了,河南那边……”
“急就能不守规矩?”张居正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暴怒。他不是心疼那点粮食,是怕这道旨意开了先例——今天能绕开内阁赈灾,明天就能绕开内阁调兵,长此以往,洪武爷定下的规矩将荡然无存。
他转身冲出东宫,夜风掀起他的袍角,像只被激怒的鹏鸟。“备马!去东华门!”他要追上骆思恭,要追回那道荒唐的旨意,要让那孩子明白,帝王的权力不是任意妄为的借口。
可当他赶到东华门时,吊桥已经升起。守门的侍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首辅大人,锦衣卫半个时辰前就出城了,带着……带着尚方宝剑。”
张居正站在城墙下,望着城外漆黑的官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尚方宝剑,先斩后奏,绕开内阁的圣旨……这些词语像冰雹,砸得他头晕目眩。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陛下在蓟镇说的“军权如利刃”,想起那句“朕的好将军”,原来那时的敲打,早已为今夜的越界埋下了伏笔。
“老臣……失职啊。”他扶着城墙的砖垛,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砖缝里还残留着去年雨水的潮气,冷得像块冰,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
城墙上的戍卒抱着长枪走过,盔甲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张居正看着他们年轻的脸,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写的《陈六事疏》,里面说“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可此刻他才明白,比“法之必行”更难的,是知道何时该让法为苍生让路。
夜风卷着远处的更鼓声传来,“咚——咚——”的响了四下。张居正望着河南的方向,那里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他不知道骆思恭能不能及时赶到,不知道李焘敢不敢抗命开仓,更不知道这道绕开内阁的圣旨,会在朝堂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回府。”他最终还是转身,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石青色的蟒袍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沉重,像驮着座无形的山。
回到府邸时,天已微亮。张居正坐在书房里,看着那盏燃尽的烛台,突然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准湖广巡抚李焘开仓放粮,事后补奏”几个字。墨迹干了又晕,晕了又干,像他此刻五味杂陈的心。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为陛下的任性背书,是在违背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规矩。可他更知道,那十万石粮食背后,是无数条等着救命的人命。
“或许……是该变变了。”他放下笔,望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而千里之外的官道上,骆思恭的马队正疾驰如飞。锦衣卫们轮换着策马,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月光下连成条黄龙。骆思恭怀里的竹筒硌得胸口生疼,却让他觉得踏实——那里面装的不是一道简单的圣旨,是少年天子破釜沉舟的决心,是无数流民活下去的希望。
他想起陛下最后那句“告诉李焘,朕信他”,突然觉得眼角发热。这道绕开内阁的旨意,或许鲁莽,或许越界,却比那些层层叠叠的规矩更滚烫,更像个帝王该有的样子。
天快亮时,马队终于望见了湖广巡抚衙门的幡旗。骆思恭勒住马,看着那座在晨光中渐渐清晰的城池,突然拔出尚方宝剑。寒光刺破晨雾的瞬间,他高声喊道:“陛下有旨,湖广巡抚李焘接旨——”
声音在寂静的原野上回荡,像声迟到的春雷,要劈开这漫长的旱季,为那片赤地带来生的希望。
而东宫的烛火,终于在晨光熹微时熄灭了。朱翊钧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他仿佛听见了湖广粮仓的门轴转动声,听见了流民们争抢粮食的喧哗,听见了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终于发出了活下去的喘息。
他知道,明天的朝堂上,张居正一定会带着文武百官来质问他。他知道,史书上或许会记下他“擅权越界”的一笔。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是大明的皇帝,是百姓的君父。当规矩救不了人命时,打破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
窗外的鸽子开始咕咕叫了,带着清晨的湿气,掠过宫墙的琉璃瓦。朱翊钧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仿佛看见河南的土地上长出了新苗,看见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终于吃上了一口饱饭。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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