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端来夜宵时,看见案上的密报堆得像座小山,每张纸上都记着官员们钻空子的伎俩:有的把流民的孩子算成“新增人口”,有的把寺庙的香火钱算成“工商税”,最荒唐的是南直隶巡抚,竟把淹在水里的洼地算成“新垦水田”。
“万岁爷,这些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小李子的声音发颤,“就不怕被查出来吗?”
朱翊钧放下朱笔,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宫墙的轮廓在月光下像头沉默的巨兽,而那些在考成法阴影里钻营的官员,就像附在巨兽身上的蛀虫,一点点啃噬着新政的根基。
“他们以为有靠山。”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冷,“以为只要是张先生的人,朕就不会动。”他拿起那份标着“张居正亲阅”的应天垦荒图册,指腹抚过首辅大人盖的朱印,突然觉得那方印玺上的“元辅”二字,沾着些洗不掉的灰。
早朝时,张居正又在夸赞应天的垦荒成果。石青色蟒袍的前襟随着他的手势起伏,朝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与太和殿里的寂静形成诡异的对比。“陛下,”他躬身道,“张佳胤乃栋梁之材,臣请陛下破格提拔,以示嘉奖。”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侃侃而谈的首辅,又看了看站在文官队列里的张佳胤——后者正微微抬头,眼底带着志在必得的光。他突然想起佃农王二供词里的那句话:“里正说,这是上面的意思,改也得改,不改也得改。”
“张先生觉得,”朱翊钧的声音透过龙涎香的雾气传下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应天的万亩荒田,能产多少粮食?”
张居正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陛下会突然问这个。“按江南的地力,亩产少说也有两石。”
“那很好。”朱翊钧点点头,示意小李子呈上密报,“刚好河南遭了灾,朕看就从应天调两万石粮食过去,救济灾民。”
张佳胤的脸“唰”地白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张居正,却发现首辅大人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询问。那两万石粮食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万亩荒田”不过是账面数字,此刻要调粮,无异于要他的命。
“陛下,”张佳胤硬着头皮出列,膝盖抖得像筛糠,“应天……应天今年虽垦荒万亩,但新田地力尚薄,怕是……怕是收不上那么多粮。”
“哦?”朱翊钧挑眉,目光像刀子般刮过他的脸,“张巡抚上个月的奏报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岁稔年丰,仓廪充盈’,怎么朕一要粮,就成了‘地力尚薄’?”
太和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百官们都看出了不对劲,一个个低着头,帽翅都不敢晃动。张居正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看着张佳胤慌乱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臣……臣……”张佳胤的舌头像打了结,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在陛下锐利的目光下,全变成了废话。
朱翊钧没再逼他,只是拿起那份佃农供词,慢悠悠地念道:“吴县佃户王二供:去年秋收后,里正逼着俺们把水稻田填了半尺土,说是要改报‘荒田’……张巡抚,你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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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张佳胤“噗通”跪在地上,官帽滚到一边,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臣……臣有罪!”
张居正站在原地,石青色的蟒袍仿佛被冻住了。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门生瘫在地上,听着陛下念出那些触目惊心的供词,突然觉得考成法那道引以为傲的光环,此刻竟成了照出丑态的镜子。
“张先生,”朱翊钧的目光转向首辅,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举荐的栋梁之材,就是这么‘经世致用’的?”
张居正的喉结剧烈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起自己亲手制定的考成法,想起那些为了达标而殚精竭虑的官员,想起眼前这个越来越深不可测的少年天子,突然觉得后背的冷汗,比那年在蓟镇演武场时流的还要多。
考成法的阴影,终于蔓延到了朝堂之上。而这阴影里,不仅有钻营的官员,还有他这个推行者,和他与陛下之间那道越来越深的裂痕。
朱翊钧看着跪在地上的张佳胤,又看了看沉默的张居正,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他要借着这万亩虚假的“荒田”,撕开考成法的遮羞布,让所有人都看看,在“实绩”的幌子下,还藏着多少肮脏的交易。
阳光透过太和殿的窗棂,照在金砖地上,却驱不散那片越来越浓的阴影。一场关于新政、关于信任、关于权力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朱翊钧知道,自己必须迎着这场风暴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因为他是大明的皇帝,他要的不是账面漂亮的“政绩”,而是实实在在的国泰民安。这考成法若是成了害人的工具,他便亲手废了它,再换一个真正能造福百姓的法子。
至于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无论是谁的门生,他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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