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四年霜降这天,安阳县城的空气里飘着白霜,像撒了层薄薄的盐。县衙门广场上,早已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连墙头上都爬满了半大的孩子。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临时搭起的刑台,那里跪着个穿囚服的官员,正是前知县刘敬之。他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曾经油光水滑的顶戴花翎被扔在一旁,沾满了泥污。
刑台旁边,竖着根木杆,杆顶挂着那把害人的短尺。红铜的尺身被晨霜打湿,在惨淡的阳光下泛着冷光,尺尾字的刻痕里,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黑泥——那是从王老爷家地窖里搜出来时沾上的。
听说了吗?刘知县隐瞒了两千亩地呢!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手里还攥着刚从告示栏抄来的罪状,受贿白银千两,光王老爷一家就送了五百两!
两千亩啊......旁边的老农咂舌,够咱们村一百户人种三年了。他想起自己租种的十亩地,每年要缴的租子压得人喘不过气,而这些当官的和乡绅,却靠着偷奸耍滑少缴赋税,心里的火气就往上冒。
辰时三刻,河南巡抚李嵩骑着马,带着亲兵来到刑场。他翻身下马时,腰间的玉带硌得生疼——来之前,首辅张四维的亲信特意送来密信,让他看在首辅的面子上,留刘敬之一条活路。可御旨上斩立决三个字,墨迹黑得像能滴出墨来,他哪敢违抗?
验明正身!李嵩高声喊道,声音有些发颤。亲兵上前,把刘敬之的头按在断头台上。曾经不可一世的知县,此刻像摊烂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首辅救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刘敬之,你可知罪?李嵩站在他面前,目光扫过那把挂着的短尺。
刘敬之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我......我罪该万死......求巡抚大人看在首辅的面子上,给我个全尸......
李嵩没理他,从怀里掏出圣旨,展开时手都在抖: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阳县知县刘敬之,勾结乡绅,隐瞒田亩,受贿枉法,罪大恶极,着即斩立决,家产抄没。参与隐瞒的士绅,罚没隐瞒田产之半,充入国库。钦此——
陛下饶命!首辅救我!刘敬之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却被周围百姓的唾骂声淹没。
贪官!该杀!
让他贪!让他欺负老百姓!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寒光一闪。李嵩闭上眼睛,只听一声,再睁开时,刑台上已是一片血红。那把短尺在风里摇晃,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公正作证。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甚至放起了鞭炮。老农把抄来的罪状纸高高举起,对着刑台方向磕头:陛下圣明!陛下为咱老百姓做主了!
王老爷等士绅被押着跪在台下,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吓得面无人色。当听到罚没隐瞒田产之半的旨意时,王老爷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家隐瞒的五百亩地,这下要充公二百五十亩,等于割了他的心头肉。
消息像长了翅膀,当天就飞出了安阳县。河南各州县的县令们,听到张阁老的门生都被斩了的消息,吓得连夜把藏起来的短尺全交了出来。有个刚换了短尺的知县,连夜带着人重新丈量,连自家亲戚的田亩都没放过,生怕落得和刘敬之一样的下场。
乡绅们更是慌了神。山东兖州府的孟老爷,主动把隐瞒的一百亩坡地报了上去,还让儿子带着标准铜尺,跟着清丈队一起下地;江南苏州府的顾老爷,把偷偷改成鱼塘的五十亩稻田改了回来,乖乖按水田缴税;连最偏远的云南土司,都派人送来地契,说以前少报的,这次全补上。
张四维在府里听到刘敬之被斩的消息时,正对着那封没送出去的求情信发呆。烟袋锅掉在地上,装着的烟草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陛下是真动怒了......他喃喃自语,想起自己被罚俸一年、在家思过的处分,忽然明白,这次陛下是铁了心要整顿清丈,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申时行得知消息,正在给江南的同年写信。他原本想借着刘敬之的案子,参张四维一本,此刻却把写了一半的信烧了。陛下要的不是党争,是清丈能成。次辅望着窗外的落叶,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狭隘——刘敬之被斩,震慑的不只是张党,更是所有想在清丈上动手脚的人。
御书房里,朱翊钧看着骆思恭送来的《各省清丈进度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安阳案发后,各地的清丈进度骤然加快,七天内就清查出隐瞒田亩一万多亩,比之前一个月的还多。
小李子,你看这个。皇帝指着山东的奏报,上面说乡绅主动申报黑田三千亩这就是杀一儆百的效果。
小李子笑着点头:可不是嘛!现在谁还敢耍花样?听说有个县令,夜里带着人打着火把量地,就怕被陛下知道了怪罪。
庞尚鹏的奏折也到了,里面说河南清丈顺利,士绅百姓皆不敢隐瞒,最后感叹:陛下这把铜尺,比十道圣旨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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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把奏折放在案上,目光落在墙上的《清丈成效图》上。图上用红笔标出的新增田亩,像星星一样散布在大明的版图上,每一颗都代表着赋税的公平,代表着百姓的希望。
不是铜尺管用,是法度管用。皇帝对小李子说,刘敬之这样的人,就是法度上的蛀虫,不把他挖出来,这法度就立不住。他想起洪武爷反腐用剥皮实草之刑,虽严苛,却换来了明初的吏治清明,自己斩一个刘敬之,又算得了什么?
消息传到南京,海瑞正在编写《清丈案例集》。看到安阳案的卷宗,他枯瘦的脸上露出笑容,在扉页写下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八个字。书吏在旁边说:大人,现在各地都不敢怠慢了,连最滑头的江南士绅,都乖乖等着清丈呢。
这只是开始。海瑞放下笔,目光望向北方,清丈未完,法度就不能松。他让人把安阳案的卷宗抄了百份,发往各地都察院,让御史们以此为戒,严查贪腐。
安阳县的刑场被改成了清丈警示教育场,那把短尺被装在玻璃匣里,摆在台子上,旁边贴着刘敬之的罪状。每天都有百姓和外地来的官员来参观,看着那把尺子,听着刘敬之的故事,没人再敢心存侥幸。
李老栓成了村里的清丈监督员,手里拿着官府发的标准铜尺,每天跟着丈量队下地。有次发现差役量地时少算了半尺,他当即指了出来,吓得差役赶紧重新量:李大爷,您可别上报,小的这就改。
老栓摸着铜尺,心里踏实得很:有陛下给咱做主,谁也别想糊弄。他想起刘敬之被斩那天,自己特意买了壶酒,对着京城的方向喝了三杯——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当官的因为欺负老百姓被砍头。
朱翊钧在御书房批阅新的清丈奏折时,夕阳透过窗棂,在案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新增的田亩数还在增加,国库的收入也随之增长,足以支撑边防的军饷和江南的水利工程。他知道,斩刘敬之或许有些严苛,但对大明来说,却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治理天下,就得有雷霆手段。皇帝对着窗外的暮色说,慈不掌兵,仁不治国,朕要的不是仁慈的名声,是大明的长治久安。
夜色渐深,各地的清丈队还在忙碌。河南的田埂上,火把连成了长龙;江南的水田里,灯笼在水面上浮动;山东的山坡上,月光照亮了丈量队员的身影。他们手里的标准铜尺,在夜色里闪着光,像一把把守护公正的剑,刺破了隐瞒与贪婪的迷雾。
朱翊钧站在角楼上,望着满城的灯火,知道这清丈的路还很长,还会有阻力,还会有贪腐。但只要守住执法必严这四个字,只要让天下人看到朝廷的决心,就一定能把这土地清丈下去,让大明的赋税真正公平,让百姓的日子真正好过。
那把挂在安阳县的短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道理:在法度面前,任何侥幸和贪婪,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而这,正是朱翊钧想要的——用一个刘敬之的血,换大明万里江山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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