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终于砸了下来,起初是零落的几滴,落在屋檐下的干燥泥地上,洇开一个个铜钱大小的深色圆斑。
叶辰没有理会,他正用那只健全的左手,费力地将一根浸透了桐油的麻线穿过渔网的破洞。
残缺的右臂被他用膝盖抵住,那截空荡荡的袖管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微微摇晃。
每当天气转阴,旧伤处的骨头便会像藏着无数只蚂蚁般,又麻又痒,最后汇成一股尖锐的刺痛,直冲天灵盖。
村里的几个半大孩子顶着芭蕉叶,尖叫着从田埂上跑过,雨水顺着宽大的叶脉流淌下来,打湿了他们的裤脚。
他们口中正大声背诵着不知从哪本残卷上抄来的《千言集》选段,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无畏:“……你说吧,我听着。”
一个眼尖的孩子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用下巴朝着叶辰的方向点了点:“喂,他是不是就是那个‘零’?”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嗤笑一声,用力拍了下同伴的后脑勺:“瞎说!‘零’早就死了,北边镇口的功德碑上都刻着名字呢。他就是个断了胳膊的渔夫。”
嬉闹声和背书声混杂着雨声,渐渐远去。
叶辰始终没有抬头,仿佛那议论声不过是风的一部分。
一滴血珠从他被麻线勒破的指尖渗出,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随手将那抹殷红抹进渔网的麻线里,像是要把自己的血肉也一同织进去,然后熟练地打了个死结,缠紧了那个破损的断口。
夜色深沉,雨势未歇。
叶辰在梦中再次回到了那个地方——广袤无垠的赤沙广场。
但这一次,他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无数张翕动着的嘴。
它们无声地张合,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这个景象,竟与远在南方的小南曾经在梦中所见的画面,分毫不差。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粗布枕头。
窗外,狂风卷着暴雨,拍打着脆弱的木窗,那声音尖利而繁杂,像是成千上万的人正贴着墙壁,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在窃窃私语。
同一片风雨之下,西荒边陲之地,月咏正立于一片泥泞之中。
她面前是三座村庄械斗后的残局,断裂的农具和破碎的陶罐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木混合的怪异气味。
起因荒唐得可笑——仅仅是为了争夺谁更有资格主持村落间的“议话坛”。
一方以祖上曾受过“晓”组织信标的庇护为荣,自诩正统;另一方则高举着《千言集》的手抄本,声称“人人皆可发言”,在激愤之下,他们用黑炭笔将对方祠堂的白墙涂得乱七八糟。
月咏没有拔刀,也没有开口斥责。
她只是沉默地从行囊中取出一枚用油布包裹的物件,层层打开,露出一块暗红色的、仿佛还带着余温的晶石残片——那是当年“痛者信标”崩碎后,她悄悄拾取的一块。
她将残片投入械斗双方点燃的篝火中。
火焰猛地向上窜起,由橘黄变为诡异的苍白色。
火光摇曳间,一段模糊的影像浮现在蒸腾的空气里: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站在古老的祭场中央,双手结印,随着他一声无声的呐喊,他身后的空间仿佛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隙,那是声音的源头,是“言”的力量降临的瞬间。
正是叶辰。
月咏冰冷的声音压过了风雨:“你们争的是一个名分,而他当年赌上的是命。如果你们真的听懂了‘你说吧’这三个字,就应该让你们当中,那个最沉默的人先开口。”
人群死一般地寂静下来。
骚动平息后,一个头发花白的哑巴老妪,在众人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
她蹲下身,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被雨水打湿的灰烬里,用力划下了第一笔。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方,“言塾”之内,小南接到了来自东陵郡的加急信报。
郡守以“聚众妄言,惑乱民心”的罪名,将十七名在民间传播《千言集》的学生打入大牢,并下令废除郡内所有自发建立的议话坛。
小南连夜启程,奔赴东陵。
途中恰逢数十年不遇的暴雨,山洪暴发,前方的山路彻底塌方。
随行的弟子焦急地劝她绕道,那至少要多花上五天时间。
她却摇了摇头,脱下鞋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冰冷刺骨的泥石流中。
当她浑身湿透、满身泥泞地在黎明时分抵达东陵城下时,迎接她的是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如临大敌的守军。
守军将领高声喝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小南没有呼喊,也没有争辩。
她只是在冰冷的雨水中,缓缓展开一面随身携带的旧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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