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切出一道耀眼的金线。空气里有刘姨刚烤好的面包香气,还有隐隐约约的花香——小花这宅子里的花永远是应季最新鲜的,由专人打理。我躺在能陷进去半个身子的羽绒枕头上,发了会儿呆。窗外的北京城已经开始喧嚣,但这座宅院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鸟鸣。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不用再绷紧神经算计谁、提防谁,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突然掉进哪个要命的坑里。胖子偶尔会从雨村打来电话,背景音里总有鸡飞狗跳和锅碗瓢盆的动静,夹杂着他中气十足的吆喝和闷油瓶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简短回应。我听着,心里是满的,却又好像空着一小块,说不清道不明。或许只是习惯了身边总有个能随时说上话的、热气腾腾的存在。不过在这里也很好,非常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顶顶重要的是,心是闲下来的。
今天有点不同。小花昨晚临睡前提了一句,晚上有个宴会,可以带“家属”。秀秀自己另有邀约,不跟我们一道。我几乎是立刻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兴奋地举手:“我!我可以!家属在这儿呢!”
小花当时正在看一份文件,闻言从金边眼镜后面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你确定?两个男的,不怕人说闲话?”
“说你的闲话?”我盘腿坐回去,拿起一个苹果啃,“谁胆子那么大,敢编排解当家?至于说我嘛……”我耸耸肩,“我人平时他们找都找不着,爱说说去呗,我又听不见。”这话说得颇有点无赖,但也是实话。经历了那么多,外界那些无关痛痒的打量和窃窃私语,早就落不到我心里了。更何况,这是陪小花去。在北京这段日子,吃他的,住他的,穿他的(还全是死贵死贵的好东西),总得有点表示。陪他出席个场合,算是我能想到的最“实用”的报答了——虽然小花可能压根不需要。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最后化作唇边一抹极淡的笑意,合上文件。“行。那明天早点起,带你去选衣服。”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份期待。我趿拉着拖鞋下楼,刘姨已经把早餐摆好了,中西合璧,琳琅满目。小花已经坐在主位上,穿戴整齐,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他面前只放了一杯黑咖啡和一份财经报纸,见我下来,示意我坐。
“快吃,十点出发。”他抿了口咖啡。
“去哪儿选?就你常去的那家?”我往吐司上抹着厚厚的果酱,含糊地问。小花对穿着挑剔是出了名的,他自己有固定的裁缝和品牌,我衣柜里那些“情侣装”(虽然我内心已经坦然接受这个设定了,但真说出来还是有点烫嘴)全是他的手笔,件件合身,料子舒服得没话说。
“嗯,给你再做一套。”他轻描淡写,“晚上的场合稍微正式些。”
我嚼着吐司的动作停了一下,心里算了算时间:“现做?来得及?”
“加急。”小花放下咖啡杯,语气理所当然,“我的尺寸他们那里有存档,你的……上次也量过了,稍微调整一下就好。主要是选料子和款式。”
这话听得我有点恍惚。我的尺寸……在他常去的、那种我猜价格肯定吓死人的定制店里,居然已经有了存档。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一种被仔细收纳、妥帖安置的归属感。我甩甩头,把这种微妙的情绪抛开,继续进攻盘子里的煎蛋和香肠。
十点整,车子准时停在门口。不是平时那辆比较低调的轿车,而是一辆更宽敞舒适的商务车。司机沉默地为我们拉开车门。小花先坐了进去,我跟着钻进去,车内弥漫着一种清冷的木质香气,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定制店在一个僻静胡同深处,门脸很不显眼,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空间宽敞明亮,陈列着各式面料,像瀑布一样从高高的架子上垂落,在灯光下泛着丝绸、羊毛、天鹅绒特有的柔和光泽。空气里是纺织物和淡淡樟脑的味道。一个穿着得体马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迎上来,态度恭敬却不谄媚:“解先生,吴先生。”
小花点点头,直接走向那些面料区。我跟在他身后,花缭乱。他拂过一匹匹料子,时而停下,捏起一角细细感受,或是拿到窗边的自然光下察看颜色。中年经理跟在一旁,低声介绍着产地、支数、特性。
“这套如何?”小花抽出一匹深蓝色的面料,颜色非常正,像深夜无星的天空,但细看又有极其细腻的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料子手感顺滑微凉,分量十足。“意大利的,抗皱性好,光泽度也合适。”
我上手摸了摸,确实舒服。“行啊,你眼光好,听你的。”
他又挑了一匹更浅一些的灰蓝色,带着细微的珠光感,很特别。“这个做衬衫。”
然后就是选款式。小花拿着图册,指着上面的版型和我商量。他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肩线怎么处理,腰身收多少,驳头宽度,扣子的选择……我多数是不愿去听的,但看他认真的侧脸,就觉得放心。偶尔我突然听一句,再提出点自己的建议,他也只是耐心解释这原本的样子更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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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带和口袋巾也要配。”小花又走向配饰区。我看着他专注的侧影,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这种被精心打点、从头到脚安排妥当的感觉,除了小时候我妈,好像再没有过了。即便是和三叔混的时候,也是随便抓件衣服就穿。后来自己摸爬滚打,更是顾不上这些。现在被小花这样细致地照顾着,起初有些不自在,久了竟也生出一种懒洋洋的依赖来。
最后定下的方案是:我,深蓝色暗纹西装,灰蓝色珠光衬衫,配一条银灰色提花领带和同色口袋巾;小花,则是浅灰色格纹西装,白色衬衫,配深蓝色领带和口袋巾。颜色上是呼应的,站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一道的,但又不会过于刻意扎眼。用小花的话说,“恰到好处”。
量体师过来,让我站直,软尺在身上各处比划,记录着数据。小花就坐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翻杂志,偶尔抬头看一眼,目光平静。我能感觉到那视线落在我身上,不带有任何审视的意味,仅仅是看着。这让我稍微有点不自在,扭了扭脖子。
“别动。”量体师温和地提醒。
小花合上杂志,淡淡道:“晚上宴会七点开始,我们六点半出发。时间来得及,做完我们直接去吃个午饭,然后回来取衣服。”
“好。”我应着,心里对晚上的期待又多了几分。不是期待宴会本身——那种觥筹交错的场合我向来不太感冒——而是期待和小花一起,穿着“配套”的衣服,以某种被公开承认的“家属”身份,站在他身边。这想法有点幼稚,但我确实为此感到一种微妙的兴奋。
午饭选在了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小花是这里的常客,包厢早已预留好。菜色清淡精致,很合我现在的胃口——在雨村被胖子重油重盐养刁的味蕾,到了北京反而被小花这里的清淡饮食慢慢调养了回来。吃饭时我们聊得不多,大多是他问我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睡得怎么样,或者听我吐槽前两天看的一部无聊电影。气氛很松弛,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友,又似乎比那更近一点。他会很自然地用公筷给我夹菜,看到我嘴角沾了点什么,会递过纸巾,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下午回到定制店,衣服已经初步成型。我们分别试了初样,裁缝师傅在一旁仔细用大头针做着细微的调整。我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合体西装、身形挺拔(得益于这些年折腾还没彻底垮掉)、头发也被师傅简单打理了一下的自己,有点陌生。褪去了常年奔波的风尘和紧绷,镜中人眉目间竟也有了点养尊处优的闲适气。小花走过来,站在我侧后方,透过镜子看着我,伸手帮我正了正领口并不存在的褶皱。
“不错。”他评价道,声音很轻。
我看着镜中并肩而立的我们,一深一浅,一明一暗,却奇异地和谐。心里那点模糊的念头又浮起来:我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呢?朋友?过命的兄弟?还是……别的什么?其他人,胖子、闷油瓶、黑眼镜、秀秀,甚至黎簇苏万他们,似乎都或多或少用那种带了点别的意味的眼神看过我,但我每次都下意识地避开深想。太复杂了,想不明白,不如不想。反正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刻意忽略了心头那丝异样,对着镜子咧嘴笑了笑:“那是,人靠衣装嘛。”
取到最终成衣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回到解宅,刘姨准备了简单的点心和茶。小花去书房处理最后一点公务,我则抱着衣服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挂进衣柜。然后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开始脑补晚上可能会遇到的情景。会不会有人来搭讪?小花会怎么介绍我?“朋友无邪”?还是别的?想着想着,竟有些出神。
直到敲门声响起,小花推门进来,他已经换上了那套浅灰色格纹西装,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暖黄的夕阳余晖透过窗户,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那些细微的格纹都显得温柔起来。他整个人像是从古典画报里走出来的,优雅得有些不真实。
“发什么呆?该换衣服了。”他走到我面前。
我“哦”了一声,爬起来,去拿那套深蓝色西装。穿戴整齐并不是件太容易的事,尤其是打领带。我对着镜子笨手笨脚地摆弄,总是不对劲。小花看了一会儿,走过来,拍开我的手。
“我来。”
他站得离我很近,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刚换上的、若有似无的香水味。他低着头,手指灵巧地穿梭,将领带打成一个饱满漂亮的温莎结,又轻轻调整了一下位置。他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我的脖颈皮肤,微凉,带着薄茧。我屏住呼吸,视线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那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房间里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我们轻微的呼吸。
“好了。”他退后一步,端详了一下,又伸手将我额前一点不听话的头发拨到一边。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我看向镜中。领结完美,西装合身,衬衫挺括。身边的小花,亦是无可挑剔。我们站在一起,确实是……很登对的样子。这个认知让我耳根有点发热。
“走吧。”小花转身,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滞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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