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的火势烧到后半夜,山风拍打热浪,掀起一层层飞旋的灰烬,如同火炉似的又闷又热,烘得人脸颊冒汗。温离在人堆后,看着碎石里窜逃的老鼠。
西营挨着峭壁,牢房搭建在石壁内,这处进不来什么光,被关的季燃已经许久没有看见日头的颜色了,他听见最多的,就是老鼠途径时候的叫声,啃食着那点馊掉的馒头,和他相依为命。
季燃没有任何一刻堪比此时那么无助,他侧靠墙壁,在缄默中每每想到沙月,那份愧疚和无能便涌上心头。他奉命南下,还与皇帝作出承诺,说是救杳杳,却是一事无成还连累了月郎,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
他阖上眼,就能想起父亲面对他时露出的厌弃,口中的辱骂其实也骂得不错,他季燃可不就是没用的废物,除了会念几首诗还会何。
叛军解开拴住牢房的铁链,屎尿的恶臭一下刺进鼻孔,他干呕地捂住口鼻,嫌恶道:“别让老子进去抓你,自个滚出来!”
季燃觑向门口的人影,动起沉重的身子,双手撑地缓慢地站了起来。
“快点!别让钭帅等急了!”
季燃双眼无神,“嗯”了声。
临近门处,叛军不耐烦地伸臂一把将季燃拽出牢房,用蛮劲拖拽着一路走出甬道。
久违的日光刹那似锥子扎得季燃眼疼,他慌忙抬手遮挡,不料叛军使力朝前一甩,整个重心不稳,侧身直接摔到地面。
围观的叛军都在发笑。
钭殳命人摆了桌椅,翘起二郎腿坐着,眼里尽是不怀好意的端详,揶揄说:“季家少爷这是落魄贵公子啊,竟给我这个乡野村人下跪。”
季燃早已衣衫不整,发带歪斜,扑去泥地还吃了满嘴的灰,脏兮兮的哪还有在京城时候的翩翩君子模样。他哼笑一声,爬起来虚弱道:“莫不是叫这日头晒昏了,痴心妄想!无耻叛贼怎配!”
叛军闻声,径自挥拳砸去,季燃当即口齿含血,倒了下去。
“也就嘴硬了。”
在钭殳眼中,季燃就是头穷途末路的犟驴,没必要多费口舌。他从袖子口翻出一包黄纸,拆开来里头裹的是粉末,他单手捉过酒杯,倒了粉末。
他手指搅拌,示意手下把人架住,“京城来的肯定不知道,这可是好东西,喝了飘飘欲仙。”
“好东西你为何不喝!”季燃几十日来食不果腹,无力挣脱叛军的压制,眼看钭殳端着杯步步逼近,“你要给我喝什么!我不喝……”
钭殳笑容狰狞,狠狠掐起下巴就往季燃被迫张口的嘴里灌。
季燃试图转开脸,“我不喝!我不喝!”酒水浇到唇角,混着血顺轮廓滴落。
“喝!”钭殳力道更甚,钳得季燃下颚生疼,“别浪费了!”
酒洒到唇边,灌去了鼻腔,季燃脸色涨红,眼眸蓄起湿雾,仍旧不甘心地扭动脖颈。
他不要!
他不喝——
季燃剧烈反抗,钭殳看着唇角不断溢出的酒水,恼怒地推倒季燃,抬脚就朝小腹踹,季燃腹部一阵绞痛,难忍地抱着肚子蜷缩。
“爷赏你的,敢不喝!”钭殳啐了痰,身上那股兵痞的劲上来,拳脚直接招呼季燃。
疼痛和雨点般密集,砸得季燃手足无措,哪也挡不住只能牢牢护了头。他咬着牙,把屈辱和痛苦都嚼碎咽回肚子,连一声闷哼都没有。他恼着自己,骂着自己,无能无用,凭什么叫疼!
钭殳踹腻了,回到座位喝了口酒歇息,方发觉季燃没求过饶,这人看上去娇皮嫩肉,骨子竟硬得紧,被揍成个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也咬紧牙关,没出口气。他嗤鼻笑了笑,重重搁了酒杯,他活了三十年也没遇到几个像季燃这样的读书人。
他走过去扯了季燃脏乱的头发,把脑袋一拎,鼻血都淌进了嘴,奄奄一息地望着前方。
“我们是叛贼,你父亲也是。他花掉慕家的钱养我们,就是怕有朝一日皇帝对付他,可我们这些人,为什么当叛贼?是因为吃不上饭啊。”钭殳强迫季燃看向那一列手下,振振有词地质问,“京城的公子哥怎么可能体会我们这群乡野的贫苦和饥饿,但你有眼睛,能看得见!那路边一亩亩荒废多年的田地,原本是属于农户和兵户的,却因为抬高的农税吃不上饭,年年无仗可打被官府强制收回,就是饿死,也得纳税,也得按照朝廷的指示,扛着生锈的废铁去戍边。”
“如果不是朝廷的不作为,纵容黔渡权势滔天,狗官泛滥,压得我们一口气都喘不上,何至于此,这里边多拜你父家所赐,你是他长子,落到我们手里就替季伯文替季家好好受着。”
钭殳的仇视和恨并非无缘无故。
季燃仰着颈,眸子眯成了缝,仿佛快没生气了,钭殳却好似在那余光里瞧见了不屑和嘲讽。
他恼怒地猛拽一把季燃的头发,头皮又疼又麻。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综英美]星露谷,但是哥谭 兰馨 饕餮幼崽三岁半 你们太子都随地捡老婆吗 窃蓝 魔法科高校的性福生活 炮灰的命运[快穿] 炮灰A意外标记清冷影后后 在英国靠厨艺征服京圈少爷 穿为恶龙后被圣女缠上了 误入母狮群后被强取豪夺了 来,在我耳边播 伪装成王 紫桑葚[先婚后爱] 我穿反派后攻了龙傲天![快穿] 去父留子N年后被发现了 深夜小酒馆 八十年代四嫁女 [综英美]死神在哥谭 微臣选谁谁才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