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而来的寒风卷过窗边珠帘,炉火愈发炽热滚烫,秦瑜觉得今日的烈火比起往日来,似乎稍稍逊色了些,手腕上的链条被他搭在双腿之间,他示意一旁坐着的林权真,“权真,劳烦提提,手压得有些麻了。”
林权真应声点头,直直站起将链条提在手中,皱眉道:“这样?有点奇怪。”
秦瑜原是打算让他拿一头就好,那自己离他近的手就能靠一靠脑袋,谁知这人直接站起从中间提,导致他也不得不起身与林权真打了个照面。
他尬笑道:“罢了,不用提,总归是我自己的枷锁。”
他依旧换回刚才的姿势,继续道:“抱歉,并非我特意回避话题,自我将心魂割裂以后,记忆就不是那么纯粹了,尤其是那些不好的,我需要花时间去回忆。
“你家世世代代都在渔船上,你的父母也不例外,傍海而生的人大多是倚仗着天气吃饭,有的人拜水师,有的人拜我,所求无非风调雨顺。而自你的母亲怀有身孕,我就总能在耳边听到二个凡人最真切的祈盼,话语间无不透露着爱意与幸福,他们将幸福分出一份寄到我耳中,我便也觉得身上的锁链也没那么冷。”
吴忧听到他说起自己家人时流露出的笑意,越看越模糊,可他明明是个死人,哪来的眼泪,他又觉得他好笑,“所以呢,所以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就算你被栓住了,可你依然是神,救几个人就这么难吗?!!!”
谢风阴摇了摇头,挥手在炭火上放置一壶冷酒,“我们这些人每天面对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杂音,如果自己不留意点挥一挥手也就过去了,要在成千上万的声源中找到两个求救的凡人,他找得起,你父母等得起吗?!”
说罢,他将指间一截红绳绕在吴忧手上,以红绳作为连接共享听觉,没一会儿少年便面露难色,共感使他听到谢风阴此时耳边的一切,吵吵嚷嚷,声音有大有小杂乱无章。
而他面前的红衣公子只是淡然地取出方才在炉上热得差不多的酒,谢风阴往自己杯中倒了三分之一,对上他吃惊的神情,面无表情道:“怎样?辨别出其中某一个人具体说的话都不容易吧。”
秦瑜将身旁的酒杯向前推了推,眼神对上谢风阴时,杯中默契地多了半杯酒,他一口饮下感受到暖流将全身寒气驱散开,舒缓道:“我既出不去,也无法辨别呼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只能听到杂音中,属于你父母的声音渐渐归于死寂,即便那时我将手脚磨得全是血泡,即便我想带着镣铐出去见声音主人最后一面,我都尝试过,只是失败了。
“在他们声音消失前夕,我应承了二人的愿望,替他们护一护他们的儿子,直到寿终正寝那天。我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办法出去,至少在这里我找不到他们的儿子,所以我想到了割魂,神官灵魂坚韧,只要我有一片魂成功了,那我便有机会出去找你。”
秦瑜其实有点不记得割魂期间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这个过程到底痛不痛?漫长不漫长?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从昏迷中醒来,看见小鹤那孩子红着眼,站在他身边,手里还握着把短刀,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对他说:“死能让你好受点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杀你,我不行……我不想……你再撑撑,好不好?”
他从少年的嘴里,拼凑出一星半点已经被自己忘记的东西,原来他也会痛得一心求死吗?
说实话,他自己都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子的,因为那实在太不体面,太不像是他能开口说出的话了,若不是面前这孩子纯澈得没有半分杂质,秦瑜绝对会当这是天方夜谭的玩笑话。
秦瑜拂袖,就这样直直地看向他,“如你所见,我失诺了。我承诺他们的事,终究没有做到,无论其中苦衷何如,那都不是搪塞就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不求你的谅解,也没想过让你得知一切后便对我觉得愧疚。无非只是你问了,我便如实回答。”
吴忧看到那位青衫人琥珀色的眸子,很平淡,他甚至觉得那双眼睛平静地令人发怵。
曾经欺负侮辱过他的,都已经被他送进地狱,那座午夜梦回仍觉得像魔窟的乐坊,如今也从废墟之中重新拔地而起,只是这座新的乐坊中再也没有一个同他一样的可怜人,如果连最后这一点怨恨都失去,那他该怎么继续“活着”?
活着,对他而言还能有什么意义???
杯中梅酒渐空,月下四人像是通过气儿一般,默不作声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佳肴,尤其是从秦瑜说话开始就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小鹤,此时正拼命往自己嘴边送饭。
“哐当!”他吃完自己面前两道菜,像是做好某种决定一般,丢下筷子就向着南四阁走去。
谢风阴若有所感地朝着秦瑜看了一眼,随即打开指间纳戒,往里取出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来,飞雪驻留在发丝之间,他就这般长身玉立在落梅中,转过头对林权真道:“打一架如何?”
“为何?”林权真慢吞吞放下筷子,淡淡道。
他眼神落寞,红衣黑发相映在漫天红梅里也显得孤寂,谢风阴举剑释然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想看看自己脑子清醒时能不能胜过你,又或许……想你将我打倒,这样我就没有余力去管别的事了。”
“好。”
林权真虽然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他觉得面前这人眼中留恋的风景愈来愈轻,满目赤红之下藏着和他相似的灵魂。
二人在梅树旁的水榭上大打出手,谁也不曾因为是“同僚”就手下留情,招招都朝着对方命门杀去,其中林权真手中的朔月剑比以往所见还要蓝些,剑鸣声贯彻整座山峰。
谢风阴一边接剑,一边笑道:“活得久的老家伙,果然狠厉,哈哈哈!”
林权真听到他说的话,手上功夫慢了一刻,又迅速恢复,“对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二人相争之下,终是谢风阴先败下阵来,他将剑附在身后,左手往梅树底下一挥便立即出现了一个横插在两树之间的吊床。
谢风阴将手中的剑丢弃在雪堆里,单手向上借力一撑,那道绯红身影便晃晃悠悠地窝在吊床上,他朝着林权真摆了摆手,闭眼道:“诶,技不如人,不管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秦瑜朝着梅树间那抹懒懒散散轻扬的红衣人点了点头,他觉得今日是他六百余年里最为轻松的时刻,唇齿间还隐隐约约停留住悠远绵长的梅香,身侧坐着好友。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再遇见100次再沦陷100次 婚姻迷途 凹凸:当星星坠入云海 跟领导出差后,老婆居然升职了! 末世:双空间异能,开局囤酒席 方总,你的小撩精马甲又掉了! 地狱购物中心 雨下了一年又一年 许你鲜衣怒马 星光与奇迹的魔女 我的同学李二狗 月计:当替身来到都市 重生拍抖音,开局选美,出手王炸 星神幻世 你就当我死了吧 大佬夫人马甲又掉了 离离不是草 重生在剑与魔法世界修仙 张伟的醋王小娇妻 神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