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得找崔杦要点凉茶喝,可别让大伙儿中了暑热。”冯敢又说。“伙房也有。”章柏诚道。冯敢:“崔杦那儿的苦,得劲儿。”章柏诚:“……”又等了大半日,太阳都快落山时,远处总算是起了动静。众人连忙整理胄甲、头盔,列阵站好。片刻,一队人马踩着夕阳奔来。“万将军麾下百户章柏诚,来迎大人入城。”话音未落,马车帘帐被一只手掀开,只见一穿青袍官服的玉面书生模样的人坐在里面。“有劳章百户。”男人声音如泉。章柏诚身形一顿,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去。原在他后面站着的冯敢,狗狗祟祟的揉着眼睛蹭过来,小声说:“诚哥儿,是我瞎了吗,那是江白圭???”66◎一个碗里吃过饭的那种。◎冯敢讨厌江白圭。那年过年时,他们巷子的几个,被盛樱里用爆竹炸牛粪,抱头鼠窜。浑身臭兮兮的不说,冯敢弄脏了新衣裳,偷悄悄回家时还给阿娘揍了一顿不说,他们几人当真是颜面扫地啊!那个年过得很不开心!冯敢从家里爆竹上偷悄悄拿了几个,又挨着冷捡了牛粪,大摇大摆的跑着去找盛樱里“寻仇”!只是,盛樱里不在家,倒是碰见了从巷子外回来的江白圭。嘿嘿嘿~小冯敢双手揣在身后,颐指气使的喊他过来。那时的江白圭就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了,背着书袋走近。小冯敢脸上的欢喜几乎抑制不住,他得紧紧闭紧了嘴巴才能不笑出声来,只是——他背着身点着那塞进牛粪的爆竹,正要往江白圭脚下扔,手臂却是被一只手钳住,小冯敢晃了神,吱哇乱叫着让他松开。江白圭充耳不闻,倒是盯着他还抓着牛粪爆竹的手,幸灾乐祸道:“啧,你的手要炸掉了。”小冯敢:!!!他慌着手脚想要扔远些,可一哆嗦,扔到了自己脚底下,砰的一声——“哇哇哇……”“我屁股没了……”他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混着牛粪味。江白圭没走开,歪着脑袋欣赏他被炸了屁股嚎啕大哭的狼狈模样。这厮是个狠茬儿!虽说那时还是江白圭领他去了崔杦家,但是!他们围观了他的红屁股!“没什么大碍,就是烫着了,涂点儿伤药,一会儿就不疼了。”老头儿说。但小冯敢哭得伤心,抽抽噎噎,凄凄惨惨戚戚,他的脸面没有了,屁股也没了,怎一个伤心了得?这事江白圭没说出去。冯敢更是不会到处嚷嚷落自己的威风啦!只是他知道了,这厮!不!好!惹!之后两条巷子打架,他都是闷头揍盛樱里和邓登登的。这会儿见着江白圭,冯敢一双眼睛木鱼似的瞪着,片刻,心里余音绕梁似的“哦——”章柏诚也难得愣怔了下,他是知道盛樱里几人担忧江白圭在京城遭遇不测,这才从应天赶来……说句不好听的,章柏诚都不以为他还活着。时至此刻,陡然相见,江白圭还摇身一变成了“大人”,怎能让人不惊叹?只眼下不是叙旧问话的好时候,章柏诚敛起神色,恭然道:“大人客气,此地至凤阳城还有百里,要在天黑前进城,咱们得快些赶路了。”“就依章百户所言。”江白圭颔首道,说罢,将帘帐放好,示意可以走了。冯敢领路在前,章柏诚压阵在后,中间是一辆并不朴素的马车。一路上,冯敢心口抓心挠肝儿的痒,频频回头。一行人进城时,天色已然黑透。迎接官吏的府邸前亮着灯笼,孟州没穿胄甲,一身素色长袍,摇着柄扇,颇又些羽扇纶巾的儒雅。一炷香前,已有人快马加鞭的回来禀报,此番来议和的官吏,竟是一位着青袍的年轻男子,不是信中所说的宰相大人。虽如此,孟州还是等在了府邸前,颇做足了姿态。待得马车停下,那位掀帘下车,孟州迎了上去,面含三分笑道:“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府中已略备薄酒,静候大人,还快请进。”“有劳了。”江白圭行礼道。冯敢无语望天,翻了记白眼。说话还变得文绉绉了呢,倒不像是他们小巷子里光屁股长大了啦。“……冯敢,你……”“是!”冯敢昂首挺胸,一双眸子烁然,边应声边看去,心口咚咚被锤子敲了两下。他才没有说坏话呢。孟州被他这嘹亮的一声应得猝不及防,话音顿了好片刻,方才又找回来那没说完的。“……你带着兄弟们自去用宴,接风洗尘。房舍都安排好了,一会儿会有人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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