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安抬手抱拳,不着痕迹地打量钟灵毓,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又说了这两日带人搜寻的结果,与先前那名护卫所言的差不多。以温厌春的心智和武功,少有人奈何得了她,钟灵毓双眉紧蹙,既是半信半疑,也不无担忧,暗暗觑向师无恙,却见他木头木脑,跟换了个人似的,只得忍住气,故作懵然,请祝长安带路,去温厌春住过的客栈看一看。囚牛自无不应,没承想师无恙突然回了魂儿,扯住钟灵毓的衣袖,也要同去。嘲风中了明珠垂泪之毒,真相未明,不敢擅用解药,唯有师无恙的奇穴针灸能为他缓和,囚牛恨不能将他钉在御龙庄里,岂会轻易放人?然而,没等他开口,师无恙便捡起青竹杖,作揖道:“在下的三魂七魄已跟着温姑娘去了,要是她有什么长短,救己不能,何谈救人?望大帮主怜悯。”言至于此,囚牛也无话可说,暗骂一声“不堪大用”,面上还得装出几分体谅,允了师无恙出庄,又给祝长安使眼色,加派六名精锐弟子随从在后。御龙庄位于内城正中的大道上,那家吉祥客栈却在城东,相隔四五条街,还得绕些巷子,若是步行,怕要大半个时辰,祝长安命人备马,拉上师无恙共乘,招呼钟灵毓一声,扬鞭作响,八骑绝尘,沿途的老百姓见了,连忙四散躲避。没一会儿,他们在吉祥客栈的大门前下马,祝长安见堂中冷冷清清,也没难为掌柜的,随口问过话,打横里伸出一只捏着银票的手,不多不少,一百两整。“百两银,整间客栈包上三天,你和伙计们不必留下伺候,可够么?”钟灵毓自来不摆谱儿,到得关键时候,也不吝啬出手,师无恙在旁听了,心想“财大气粗”之说果真有其道理,难怪温厌春宁可麻烦压身,也要交这个朋友。自打龙神帮的人找过来,客栈生意一落千丈,眼瞅着快三天了还没消停,掌柜的叫苦不迭,今日遇着财神爷,登时连眼都直了,见祝长安不反对,满口答应。“温姑娘投宿那晚,客栈里没几位客人,夜半三更的,他们早已歇下,只有小二亲眼见过她,说不了两句话,收钱开房,倒头就睡,没听着古怪动静。”祝长安甫一闻讯,便将吉祥客栈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挨个盘问过店家和旅客,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此时带他们上楼进屋,脸色也不大好看。钟灵毓昨夜来过这里,却不知是那间房,此刻凝神环顾,到处都被人翻动过了,但无打斗留下的痕迹,亦不见血斑,又听祝长安道:“某过来的时候,房门还从里面拴着,窗户打开了,外衫还在,剑已无踪,温姑娘应是自个儿越窗走的。”说话间,他侧目看向两人,虽不曾明言,试探之意却昭然若揭。钟灵毓冷笑,正要说话,忽听一声叹息,师无恙装模作样地在屋里摸了半晌,道:“看来祝堂主以为温姑娘居心叵测,失踪怕也是弄假,可她为何如此?”青竹杖往地上一点,仿佛戳在祝长安的心头,他不由语塞。师无恙背手在后,悄悄给钟灵毓打了个暗号,故作哀伤地道:“这事说到底,还是在下之过,一则不该应邀,二则不该惹她,现在温姑娘有所闪失,也给龙神帮添了麻烦,在下无颜回去,要杀要剐皆由钟公子,有劳祝堂主回去复命。”黑幕(上)众人出庄时,囚牛虽未明说,但机带双敲,意在言外,让他们看好两位座上客,倘有甚么差错,回去没法交代,而况近来这里里外外的不安生,人情汹汹,变数迭出,坏事的一概从重发落,谁都讨饶不得,故而师无恙的话音儿未落,不单祝长安变了脸色,外间六人也是大惊,目目相觑,蓄势待发。觉察出廊道上的异动,祝长安干咳一声,使之少安毋躁,好声好气地道:“师大夫言重了,某却不是那个意思,温姑娘无端消失,其中必有蹊跷,两位纵然逞性子,事情也没得着落,且跟我们回庄去,见告大帮主,拿个妥当的主意。”顿了下,他斜眼看向门口,低声道:“某也不说暗话,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仅仅屏江府一地,失踪的女子就有数十人,没头没尾,莫名其妙,还是小心为上。”钟灵毓年少气盛,有钟家堡撑腰,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祝长安识趣地避让一头,料想师无恙平易逊服,只要晓以利害,定然回心转意,却见他低头而退,默不作声,登时急了眼,探臂抓去,手腕突兀一重,有连鞘短剑挟风压下。“照你这么说,好端端的大活人在屏江府丢了,竟是不足为奇之事……”钟灵毓持剑作挡,忿然作色,“吃人不吐骨,莫如虎穴狼窝,贵帮也能容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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