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上,她这才稍稍得了机会,细细打量这位秀娘子的形容。
只见吴秀娘一张瓜子脸,肤色是常经风吹日晒的微褐色,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眉眼疏朗,透着几分江风吹出来的利落劲儿。
吴秀娘也细细打量起这几年不见的桑家小女来,见她褪了色的粗布衫下肩骨伶仃,瘦得颧骨有些显,可那双眼睛却比从前亮得多了,像被江水洗过的石头子儿。
“桑家妹子经了这一劫,吃了这些苦头,倒是…倒是把眉目间那点孩气都给磨洗尽了,看着像个能扛事的大人了。”
桑梓忍不住苦笑一声,嘴角牵起个干涩的弧度,倒像是夜风灌进了喉咙里。
可不是嘛。
不过短短三天两夜,颠沛流离,遭人冷眼,殚精竭虑,倒像是把前半生没尝过的苦汁都囫囵饮了一遍,皱眉头缩脖子地硬咽下去。
不过咽也是白咽,横竖都得往下走。
“阿姐如何赶夜路到这般黑灯瞎火的地界来,倒像是专程候着似的?”
“还不是桑大富那个杀千刀的贼杀才!”
一说这个,吴秀娘立马就坐不住了,一双柳眉倒竖起来,驴鞭抽的又急又快。
恨不得座下不是她家那老驴儿,倒是那嚼舌根的直娘贼,好教她抽他个皮开肉绽,方解心头之恨!
然后又花了好些口舌,桑梓才把这前因后果理了个清楚明白,方才觉得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原是吴秀娘去吊唁时,灵堂前只见桑大富带着几个远房亲戚装模作样地抹眼泪,独独不见小娘子和老太太的身影。
不过多问一句,桑大富就嚎啕着说老娘伤心过度起不来床,又说侄女送去城里做学徒去了。
吴秀娘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且不说桑家自家就有现成的酒坊,何须舍近求远送到别家酒肆去从学徒做起?
就单说老太太,虽则年迈,却是个极刚强、极重礼数的性子,儿子头七,再病重爬也该爬出来守着的,怎会完全不露面?
她心下疑云顿起,直觉此事必有蹊跷。
连着两日假借送奠仪在桑家巷口转悠,终于从隔壁那家每日清早起来卖炊饼的老汉嘴里,用两个热炊饼和一番同情唏嘘,套出了实话。
桑家祖孙竟被丢到寒山上的禅院了?
这还了得!
吴秀娘一听就炸了。
桑家大哥当年帮扶的恩情还未曾还报半分,桑小娘子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更别说老太太了——那可是秀娘正经登堂入室拜见过的长辈!
倘若为了一时清净就装作不知,往后怕是连江里的鱼都要唾她吴秀娘的脊梁骨!
回家与婆婆和年幼的儿子一说,全家都支持她得去接人。当即套了驴车就要上山,偏巧就赶上那一场大雪封了路,好容易等到雪稍停,她便连夜赶着老驴踏着残雪深一脚浅一脚来了。
亲生骨肉弃若敝履,陌路之人倒肯雪中送炭。
桑梓听了这一遭,心里只觉唏嘘。
老祖母却早已听的热泪盈眶,拉着孙女就是一个敞开了哭的大动作,眼泪扑簌簌落在衣襟上。
“秀娘啊…这恩情叫我们祖孙怎么还…”
“老太太快莫说这等折煞人的话!街坊邻舍的搭把手,还不是应当应分的天理人情?”
吴秀娘捋了一把老驴背上的驴毛,又不由分说地往少女怀里塞上两块粗面炊饼。
“丫头,饿了一整天吧?趁热垫垫。”
她也不含糊地接过就咬,粗面饼子刮着喉咙囫囵咽下,眼眶悄悄热着,耳边还听着吴秀娘絮絮叨叨地跟老太太说着码头上的新鲜事。
“前日漕船的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说是来了广南的香药,还有泉州的白瓷…”
“码头的脚夫可苦,我临来前还见押纲的虞候正发火,说他们贪了漕粮…”
桑梓出神地听着,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吴秀娘自己的茶肆上。
见她将码头三教九流的生意经说得头头是道,眉目间不掩骄傲,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这码头人来船往的,客商们连泊船都赶着时辰,居然有闲心坐下来吃茶?”
“诶哟!俺的妹子哟,你这可就是不懂咱们码头上的门道啦!”
吴秀娘眯着眼睛笑起来,油灯的光在她眸子里跳了一跳,倒也不拘让人学了她的生意经,将码头上的门道细细说与这落难的小娘子听。
“码头上的茶水哪里是让人慢品的?船老大卸货要提神,账房先生对账要润喉,脚夫歇脚要解乏——两文钱管饱的粗茶梗子,比甚么琼浆玉液都实在!”
她一边说,一边饱含深意地瞥了眼少女那双带着细茧的手,倒像是看透了这丫头骨子里藏着的酿酒本事。
“要俺说,小娘子若是有酿酒的巧宗儿,不如就在俺茶肆边上支个酒摊儿,彼此好有个照应。”《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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