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院待了约莫一个时辰,沈砚怕孩子们累着,便起身告辞。刘先生送他们到门口,从怀里掏出两本薄薄的《三字经》,递给朱由校和朱徵妲:“这书给孩子们,虽他们还小,却也能留个念想。”沈砚接过书,郑重地作揖:“多谢先生,晚辈定当教孩子们好好保管。”
离开书院时,夕阳已经西斜,把驿道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周文说:“城隍庙庙会该热闹起来了,咱们往西关去,正好赶上最热闹的时候。”
往西关走的路上,人越来越多,大多是往庙会去的农户——男人扛着锄头,女人挎着竹篮,篮子里放着刚买的针线、布料,孩子们则跑在前头,手里拿着风车、糖人,笑着闹着。朱由校看见跑过的孩子手里的风车,也拉着李嬷嬷的手往前跑,朱徵妲被张嬷嬷抱着,小脑袋转个不停,眼睛里满是好奇。
刚到西关,就听见一阵喝彩声——那是杂耍摊的方向。沈砚一行人挤过去,只见个精瘦的汉子正站在三丈高的木杆下,汉子穿着紧身的黑短打,腰间系着红绸带,手里握着杆顶垂下来的绳子,冲周围的人抱了抱拳,然后手脚并用,“噌噌”地往上爬,速度快得像猴子。爬到杆顶,他突然松开手,只靠脚勾着杆,身体往下垂,做了个“倒挂金钩”的动作,周围的人立马欢呼起来,朱由校也拍着小手,嘴里“啊啊”地喊。
“这就是‘爬杆王’!”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汉笑着对沈砚说,“俺们吴桥的杂耍,都是军户传下来的,早年是用来酬神的,后来就成了营生,农闲时出来耍耍,能挣几个铜钱补贴家用。”
爬杆王又在杆上做了几个动作——翻跟头、转圈圈,每做一个动作,周围的喝彩声就大一分。朱徵妲开始还有些怕,往张嬷嬷怀里缩,后来见周围的人都在笑,也慢慢探出头,盯着杆顶的爬杆王,小嘴巴微微张着,看得入了神。
从杂耍摊往前走,就是牲口市——几十头牛、驴被拴在木桩上,牛的鼻子上穿着绳子,驴的耳朵上挂着红布条。几个牙行的人正围着一头黄牛讨价还价,牙行的人把手藏在袖子里,互相捏着手指——这是吴桥牲口市的规矩,不用说话,靠手势议价。朱由校看见黄牛,挣脱李嬷嬷的手,跑到木桩旁,伸手想摸牛鼻子,牛主人连忙拦住:“小公子慢些,别惊着牛。”说着就轻轻拽了拽牛绳,黄牛温顺地低下头,朱由校怯生生地摸了摸牛耳朵,软乎乎的,他立马笑了。
牲口市旁边是农具市,铁匠铺的伙计正拿着大锤打铁,“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得老远,火星子溅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铺子里摆着锄头、镰刀、犁铧,都是刚打出来的,闪着冷光。几个农户正围着铺子挑农具,一个老汉拿起把镰刀,用手指试了试刀刃,笑着说:“这刀快!割稻子肯定利索!”
再往前走,就是小吃摊——糖画、凉粉、茶汤,香味混在一起,勾得人直流口水。朱由校盯着糖画摊,拉着沈砚的手,指着糖画师傅手里的勺子。沈砚便带着他过去,糖画师傅笑着问:“小公子要什么?老虎?兔子?”朱由校指了指摊上的老虎糖画,师傅便拿起勺子,舀了勺融化的糖稀,在石板上飞快地画起来——几笔下去,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就出来了,待糖稀凉透,师傅用竹签一粘,递给朱由校。朱由校接过糖画,舍不得吃,举在手里,像个小宝贝。
朱徵妲见哥哥有糖画,也拉着张嬷嬷的手要,沈砚又给她买了个兔子糖画。朱徵妲捧着糖画,小口小口地舔着,糖汁沾在嘴角,像个小花猫。张嬷嬷笑着用帕子给她擦,她却躲着,笑着往沈砚身边跑——这一路,她比在东光、临清时活泼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装嫩害羞,倒真像个不足三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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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到庙会尽头时,天色已经擦黑,街上的灯笼都亮了起来——那是店家挂的马灯,昏黄的光透过灯罩,照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朱由校已经累了,趴在李嬷嬷怀里,手里还攥着那只老虎糖画,眼睛半睁半闭;朱徵妲也靠在张嬷嬷肩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手里的兔子糖画已经吃了大半。
“回马店吧,孩子们累了。”沈砚对众人说。
往回走的路上,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农户们都提着买好的东西往家走,嘴里哼着吴桥的小调,调子软乎乎的,和卫河的号子全然不同。路过一家柳编铺时,沈砚看见白天那个编筐的老妇人还在铺子里,正收拾着剩下的柳条,他便走过去,买了两个大柳筐——一个给孩子们装玩具,一个给嬷嬷们装衣物。老妇人笑着说:“客官心细,这筐结实,能用好几年。”
回到王家马店时,掌柜的已经在院里等着了,手里拿着盏马灯:“先生们回来啦?俺给你们留了饭,热在灶上呢。”说着就引他们往厨房去——灶上温着一锅吴桥稻粥,还有一碟腌萝卜,一碟炒黄豆,都是简单的农家菜,却透着股家常的香。
孩子们已经睡着了,李嬷嬷和张嬷嬷抱着他们去厢房歇息,沈砚、张清芷、周文、刘三则坐在厨房的小桌边吃饭。粥熬得黏糊糊的,稻香浓郁,朱由校睡前迷迷糊糊喝了小半碗,朱徵妲也喝了几口。周文边喝粥边说:“方才在庙会问了,明儿辰时有条往德州的驿马,咱们可以跟着驿马走,驿道上安全,也快。”
“驿马稳妥吗?孩子们能坐?”沈砚问。
“稳妥,俺跟驿卒打听了,他们有辆骡车,是专门给带孩子的客官准备的,垫了厚厚的褥子,比小推车稳当。”周文说,“戈子谦那边的事,县衙已经上报德州府了,赵大人派人来消息,说咱们到了德州,直接去府衙找他就行。”
沈砚点点头,刚要端起粥碗,就听见厢房传来朱徵妲的哭声——原是张嬷嬷给她脱衣服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白天被柳条扎到的手指。沈砚连忙起身往厢房走,见朱徵妲趴在张嬷嬷怀里,小脸皱成一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小手指着自己的手,委屈地哼唧着。
“怎么了?”沈砚轻声问。张嬷嬷慌得不行:“白天编柳筐时,被柳条扎了下,当时没在意,这会儿脱衣服碰着了,许是疼了。”沈砚拿起朱徵妲的小手看,指头上有个小小的红印,没肿也没破,就是吓着了。他从怀里掏出块糖——是白天买糖画时剩下的糖渣,用帕子包着,递到朱徵妲嘴边:“妲妲乖,吃糖就不疼了,你看哥哥睡得多香。”
厢房的床上,朱由校正睡得沉,小脸上还沾着点糖画的糖汁,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做梦。朱徵妲见哥哥睡得香,又闻到糖香,哭声渐渐小了,小口叼住糖块,含在嘴里,小手指也不疼了,只往沈砚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还是沈先生有办法。”张嬷嬷松了口气,笑着说。沈砚摸了摸朱徵妲的头,又对李嬷嬷说:“明儿坐骡车,风大,给孩子们多穿件衣服,帽子也戴上,别吹着了。”李嬷嬷连忙应着,拿起床上的小袄,仔细叠好,放在枕头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驿道上就传来了驿马的铃铛声。李嬷嬷和张嬷嬷早把孩子们收拾妥当——朱由校穿了件青布小袄,外面罩着件薄棉背心,头上戴了顶小瓜皮帽;朱徵妲穿了件粉色小袄,头上包着块浅红的头巾,怕风刮着。俩孩子坐在桌边,手里各拿着个铁城火烧,小口小口地啃着,朱由校啃得满脸都是饼渣,朱徵妲则用小手掰着吃,偶尔还会把掰下来的一小块,递到朱由校嘴边。
驿卒推着骡车来的时候,沈砚一行人刚吃完早饭。骡车是木头做的,车厢里铺着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垫着两层褥子,还放着两个小靠枕,正好给孩子们坐。驿卒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青色驿服,腰系革带,见了沈砚,连忙拱手:“先生可是往德州去?俺们这骡车稳当,保准小公子小小姐不颠簸。”
刘三和周文先把行李搬上车,然后扶着李嬷嬷和张嬷嬷上车,沈砚抱着朱徵妲,周文抱着朱由校,慢慢往车厢里走。戚金带着护卫队跟在车后,一行人刚要出发,马店掌柜的就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布包:“先生,等等!这是俺家婆娘做的铁城火烧,给孩子们路上当干粮,还有两斤吴桥稻,煮粥好喝!”
沈砚接过布包,心里暖暖的:“多谢掌柜的,这般费心。”
“客气啥!”掌柜的憨笑道,“俺们吴桥人,就讲究个热络。先生路上慢些,到了德州,替俺们给赵大人问好!”
骡车缓缓驶离王家马店,往驿道而去。朱由校趴在车厢边,小手指着马店门口的老槐树,嘴里喊着“树……树……”;朱徵妲靠在沈砚怀里,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望着驿道两旁的高粱地——红穗子在风里晃悠着,像在挥手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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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卒赶着骡车,走得不快,车轮在驿道上“轱辘轱辘”地转,伴着驿马的铃铛声,格外好听。路上遇到不少往吴桥来的客官——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骑着马的商人,还有几个穿公服的公差,见了他们的骡车,都主动往旁边让,嘴里说着“借过”。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驿道旁的高粱地渐渐少了,换成了一片片稻田,稻穗金灿灿的,风一吹,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沈砚指着稻田对朱由校说:“殿下你看,那是吴桥稻,煮出来的粥可香了。”朱由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小嘴巴动了动,像是在回味昨晚喝的粥。
朱徵妲突然指着远处的村庄,轻声说:“家……”沈砚低头看她,见她眼睛望着村庄里的土坯房,小脸上带着点想念——她是想东宫了。沈砚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妲妲乖,咱们到了德州,再往京城去,就能回家了。”
朱徵妲认真道::不回,德州只是第一站,把属于皇爷爷的银子拿回来。”说完靠在沈砚怀里,小手攥着他的衣襟,慢慢闭上眼睛——她睡着了,小脸上似乎带着点对家的想念和对未来的憧憬。
驿卒见孩子们睡着了,便把车速放得更慢,嘴里哼起了吴桥的小调:“卫河边,高粱红,驿道上,车马隆……”调子软乎乎的,和卫河的号子不同,却同样透着股百姓过日子的踏实劲儿。
沈砚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吴桥稻田,手里攥着刘先生给的《三字经》,还有马承祖给的《东篱乐府》——临清的木牌、东光的风车、吴桥的柳筐、书院的读书声、庙会的喝彩声,都像一颗颗珠子,串在两个孩子的记忆里。他知道,这些记忆,会比东宫的锦衣玉食更珍贵——等朱由校和朱徵妲长大,等他们真的懂了“百姓疾苦”四个字,就会记得,万历三十六年的秋天,在卫河边的临清、东光、吴桥,有脚夫的吆喝、农妇的笑容、童生的读书声,有好好过日子的百姓,有这大明朝最结实的根基。
骡车继续往德州走,驿道的影子在阳光下慢慢缩短,吴桥的轮廓渐渐模糊,可那十里长街的烟火气、南阳书院的读书声、城隍庙庙会的喝彩声,却像一首温柔的歌,留在了沈砚和孩子们的心里——那是吴桥给他们的礼物,是万历年间,华北乡村最生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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