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九月初二卯时,司礼监值房的惨嚎刺破黎明,被囚禁的刘逊醒了。
王安隔着窗纸听见里面的撞墙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夜他奉命“看管”时,这太监还像尊木偶,此刻却用头撞墙,嘴里反复喊着“娘娘饶命”。他不敢多听,转身往乾清宫赶。
午时的钟声悠长地响起。朱由校独自一人,踏入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乾清宫正殿。殿内还残留着李选侍惯用的浓郁熏香气味,混合着一种权力更迭特有的、冰冷而空旷的气息。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他一步步走向那高踞于丹陛之上的、象征着九五至尊的盘龙宝座。
手指缓缓抚过冰冷的鎏金扶手,抚过光滑的龙首雕饰。触手微凉,带着历史的厚重和权力的威严。他慢慢坐了下去。宽大的龙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包裹感,将他并不魁梧的少年身躯笼罩其中。
就在他的背脊刚刚靠上椅背的瞬间,指尖无意间触到龙椅扶手内侧一处微小的、似乎可以活动的凸起。他微微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一个暗格悄然滑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昨日刘逊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出”的那方皇帝之宝金印!蟠龙钮在从窗棂透入的光线下,闪烁着内敛而威严的金光。
朱由校拿起那方沉甸甸的金印。几乎在同一时刻,眉间深处,那沉寂的聚宝盆门户,再次传来一丝清晰而温热的悸动。这一次,那温热感如同心跳般,轻微地搏动了一下,仿佛在与他手中的金印,与身下这至高无上的龙椅,无声地共鸣。
申时的阳光带着慵懒的金色,斜斜地洒在乾清宫的御案上。杨涟、左光斗等几位东林核心重臣肃立在阶下,刚刚完成了对新君入主乾清宫的例行恭贺。
杨涟向前一步,声音洪亮,带着一贯的刚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朱由校年轻的脸庞:“殿下洪福齐天,逢凶化吉!昨日乾清宫之变,真可谓千钧一发,险象环生!若非刘逊那厮……”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若非刘逊那厮临阵倒戈,幡然悔悟,当众揭发李选侍之奸谋,后果实不堪设想啊!殿下英明,此乃天佑大明!”
“幡然悔悟?”朱由校端坐龙椅之上,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拢在宽大袖袍中的手上。脑中那枚冰凉的收心盖正静静地贴着他的意识,青铜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识海,渗入心里。他知道杨涟话里的试探,也知道这些东林清流心中那份隐隐的、对少年天子掌控局面的疑虑和…潜在的、欲行“教导”之事的意图。
“呵呵,”朱由校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杨涟,“杨卿所言甚是。昨日之事,确实多亏了‘刘公公’。”他刻意在“刘公公”三个字上咬得略重,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平淡无波,“李选侍已然移宫,前朝旧事,不必再提。诸位卿家为国操劳,辛苦了。若无他事,便跪安吧。”
他没有接杨涟关于刘逊“幡然悔悟”的话茬,也没有给这些大臣们继续“教导”的机会。那声轻笑和轻描淡写的“不必再提”,像一层无形的帷幕,将昨日的惊涛骇浪悄然掩去,也将君臣之间那点微妙的试探与制衡,暂时隔绝开来。
杨涟眼神微微一凝,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与其他大臣一起,躬身行礼:“臣等告退。”几人退出了大殿。
亥时的紫禁城彻底沉入墨色的寂静。乾清宫深处一间门窗紧闭的密室,只有一盏孤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朱由校独自坐在灯下,脑中琢磨着那枚冰凉的收心盖。青铜的纹路在识海里清晰可辨,带着一种沉静而诡秘的力量。
一个因看守乾清宫不力而被罚跪的小太监,此刻正垂首站在他面前,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朱由校的目光落在小太监身上,平静无波。他缓缓抬起手,收心盖那冰凉光滑的力量,轻轻地落在了小太监的额头上。意念如丝,瞬间贯入:“去浣衣局,领三十大板。然后,回来此处当值。”
指令烙印的刹那,小太监浑身猛地一僵!眼中所有的恐惧、哀求瞬间被抹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茫然和空洞。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消失,变得像一张白纸。他对着朱由校,极其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沉闷的“是”。然后,他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毫不犹豫地、动作略显僵硬地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密室,走向那个等待着他的、必然皮开肉绽的刑罚之地。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绝对的服从。收心盖的力量会驱使着他,完整地执行完“领罚——返回”这一整件事。至于那三十大板带来的剧痛?此刻已被完全屏蔽。只有待明日九月初三清晨,当指令彻底完成,效力解除,他才会在醒来的那一刻,感受到那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并记起昨夜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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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的漏刻滴答作响,像在数着这宫城里每一个难眠的时辰。朱由校坐在密室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意识中收心盖的纹路。那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尽头时,他听见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沉稳,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战栗。
这收心盖带来的力量,比他想象中更阴鸷,也更精准。它能剥离人的神智,像牵线木偶般驱使人完成指令,却又在事后将所有记忆原封不动地归还。被操控者不会忘记自己做过什么,只会在清醒后被巨大的恐惧与羞耻淹没。这种惩罚,比直接杖毙更诛心。
他想起方才那小太监领命时空洞的眼神,忽然觉得掌心有些发黏。是方才攥紧金印时沁出的汗吗?还是那收心盖的寒气透过意识渗出来的错觉?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裹挟着夜露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乾清宫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如巨兽,远处宫墙上的巡夜灯笼如同鬼火,明明灭灭。李选侍虽已被移往仁寿殿,但她在宫中经营多年,那些依附她的内侍、宫女,甚至在外朝安插的眼线,绝不会就此罢休。白日里杨涟那句“刘逊幡然悔悟”,与其说是夸赞,不如说是试探——这些东林大臣精明得很,怎会看不出刘逊的反常?他们只是暂时选择了沉默,像狼群般蛰伏着,等待着少年天子露出破绽。
“想让孤做个被你们牵线的木偶吗?”朱由校低声自语,指尖在窗棂上划出一道浅痕。他想起木工坊里的那些木料,多余的木茬被凿子削去,想要成器,就必须剔除杂质,哪怕过程会留下伤痕。
这时,密室的暗门被轻轻叩响。王安佝偻着身子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盏参汤,还有几张折叠的纸条。
“殿下,这是各宫眼线递来的消息。”王安将托盘放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仁寿殿那边……不太安分。”
朱由校拿起纸条,就着孤灯的光细看。上面字迹潦草,却记录得清清楚楚:李选侍在仁寿殿摔碎了三个茶盏,骂了半个时辰;她的心腹宫女被派往司礼监几个值房走动;还有御马监的一个管事太监,傍晚时分曾偷偷溜进仁寿殿后角门,逗留了快一炷香才离开。
“御马监?”朱由校指尖在那张纸条上顿住。御马监掌兵甲符验,虽不如司礼监权柄重,却握着部分禁军的调遣权。这个管事太监,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抬眼看向王安,见这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恭敬待命的模样。朱由校忽然想起昨夜将千两白银交给他时,他眼中闪过的震惊与坚定。人心或许难测,但总有东西能衡量——忠诚需要考验,背叛则需要代价。
“王安,”朱由校将纸条推回给他,“你觉得,外面是不是该有场雨了?”
王安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殿下的意思是……”
“李选侍说孤是妖孽,”朱由校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孤便让她看看,什么叫‘妖孽’的手段。”他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寒意,“去查那个御马监的管事太监,看看他有什么软肋。一个时辰内,我要知道他的底细。”
王安不敢怠慢,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密室重归寂静。朱由校端起参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凉。他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条危险的路,收心盖就像一把双刃剑,既能伤人,也可能反噬自身。但此刻他没有退路,父亲临终的嘱托、李选侍怨毒的诅咒、东林党若有似无的轻视,像一张无形的网,逼着他必须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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