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压着津门城郊的荒村。风从废弃变电站的铁皮屋顶缝隙钻过,发出类似骨笛的低鸣。陈清雪一脚踹开锈蚀的侧门,枪套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她没回头,刑天斧横在臂弯,刃口映着半轮残月——那光冷得像手术灯,照得人脊背发紧。
冉光荣蹲在门口,三枚乾隆通宝排成三角,指尖蘸了点唾沫,轻轻抹在铜面。他嘴里嚼着五香花生米,碎屑混着辟邪砂从指缝漏下,在水泥地上堆出一小撮灰褐色的小丘。“这地方不欢迎活人。”他低声说,“连地气都往骨头缝里钻。”
刘淑雅靠在墙边,左脸酒窝微微抽搐。她撕了张黄纸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纸灰顺着嘴角滑落,像是干涸的血迹。忽然,她身子一颤,眼白翻起,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妹妹……别推我……”
彭涵汐立刻伸手扶住她肩头,公文包夹在腋下,镜片后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地面。砂石正无声聚拢,勾勒出七个扭曲人形,围成反向八卦阵,朝他们缓缓逼近。
“老规矩。”冉光荣冷笑,将铜钱按入阵眼位,花生米灰烬在指尖搓成细线,画出倒离卦。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灰线上。地火自地下窜出,砂人瞬间焦黑崩解,化作一地碎渣。
陈清雪没等烟散,斧头一抡,劈向主控室铁门锁链。链断刹那,她抬脚踹开,枪托顺势砸向门楣上那块“癸未年立”的石匾。砖石炸裂,飞溅的碎片中,半片焦纸打着旋儿飘落。
彭涵汐俯身拾起,指尖抚过残页边缘。墨迹模糊,但依稀可辨一行小字:子时三刻启分流。
“是他留的。”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纸上沉睡的人,“我爸……从没用过这种纸写批注。”
刘淑雅喘息着站直身体,嘴角还沾着纸灰。“不是警告。”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计时器。他算准了我们会来。”
变电站深处,一道铁梯通往地下。锈迹斑斑的栏杆尽头,是一扇青铜阀井盖,表面浮刻着繁复符文,中央嵌着一枚铜印——正是陈家祖传的避煞图腾。
彭涵汐摘下眼镜,用旗袍袖口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眼神已沉入记忆深处。她取出《河图残卷》,指尖划过第七折的裂痕,低声念出一段口诀。公文包微震,似有旧魂低语。
“别硬来。”冉光荣拦住她伸向阀门的手,“这符是活的,碰了会反噬。”
刘淑雅却已上前一步,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文交界处。血丝顺纹路蔓延,她眼角的蜘蛛状血纹骤然暴涨,颈侧皮肤下浮现出一缕虚影——判官笔尖微颤,竟与符文共鸣。
“成了。”她声音嘶哑,左脸酒窝渗出血珠,“它认我爷爷的封印。”
彭涵汐趁机将残卷覆于阀心,口中咒语加快。符文渐隐,铜印原貌显露——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庚子·津门殡仪科·李守义监制。
“李参谋?”陈清雪眯起眼,“档案里那个‘不存在’的人?”
彭涵汐没回答。她袖口一滑,一枚微型铜钉落入掌心,钉头刻着相同编号。她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像是吞下了某种无法言说的重量。
“走。”她说,“时间快到了。”
三人合力掀开井盖,露出深埋地下的青铜分流阀。阀体粗如磨盘,纹路缠绕如龙鳞,轴心处插着一根断裂的哭丧棒残骸。
冉光荣从乾坤袋掏出完整哭丧棒,插入阀轴。黑血自他耳后疤痕渗出,顺着手腕流下,浸润青铜纹路。他闭目低吟,《奇门遁甲》逆行章句自唇间滚出,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撕裂某种无形禁制。
“阴债阳偿,血偿不过三更鼓。”他忽然笑了一声,“今晚,咱们就破个例。”
陈清雪握紧刑天斧,一脚踩在阀轮边缘。彭涵汐持残卷立于东南巽位,刘淑雅则将最后一张纸钱铺在阀底,指尖轻点,引动灵流。
“转!”冉光荣一声暴喝。
阀轮缓缓转动,每一度都伴随地底哀嚎。陈清雪竖瞳微震,眼前幻象迭起——无数黎波的面容在管道壁上游走,双手抓挠内壁,指甲崩裂,血肉模糊。他们齐声低语,声音重叠成一句:别放我出去。
“放你出来的是他们。”陈清雪咬牙,额头青筋暴起,“不是我们。”
阀轮越转越快,地脉震动加剧。远处养老院方向,七盏幽绿灯笼突兀亮起,排列成北斗之形。灯光连缀,竟勾勒出一串数字——正是彭父实验室的门禁代码。
“他在回应。”彭涵汐声音发颤,“我爸……他设了阵法,等这一天。”
刘淑雅突然踉跄一步,扶住井壁。她的眼角血纹已蔓延至耳后,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不对……”她喘息着,“代码不是终点,是钥匙。它要打开的不是门——”
话未说完,地面剧烈震颤。养老院楼顶,七星灯阵光芒暴涨,竟逆着夜风形成一道光流,直冲云霄。空中浮现半幅星图,与B3层裂缝中陈清雪血滴激活的图案完全吻合。
“荒村石碑。”陈清雪猛地抬头,“那上面刻的是我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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