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洛水惊现金符尸
武周证圣元年的早春,洛阳城尚未褪去料峭寒意。南市码头的粟特驼队正踩着晨霜卸货,二十余峰骆驼在栈桥上跪成一列,驼铃声混着洛水的呜咽,惊醒了石埠头下蛰伏的鱼群。
“胡姆!快看那桥墩!”一名驼夫突然用粟特语惊呼,手中的皮鞭指向青石桥洞。幽蓝的水面上,一具肿胀的尸体正卡在斑驳的石缝间,月白色的官服浸满淤泥,腰间金鱼符在水波中忽明忽暗。当几个胆大的汉子合力将尸体拖上岸时,腐臭味混着朱砂的辛香扑面而来——死者右耳孔里嵌着半卷羊皮残卷,边缘浸着暗红颜料,绘着一个扭曲的人形图案:展翅的鹰首神像托举环刃,双翅却反常地向下弯折,正是波斯古经中象征“坠地灵魂”的法拉瓦哈图腾。
大理寺的仵作蹲下身,用竹片撬开死者紧咬的牙关。狄公赶到时,正见那老仵作捏着银针直起腰:“狄大人,舌尖有针孔状刺伤,指甲缝里嵌着波斯琉璃的碎碴。”他抖开死者腰间的金鱼符,“夏官郎中裴乾,上月还随驾去过含元殿。”狄公接过符牌,指腹摩挲着背面阴刻的“司掌驿道”四字,忽然注意到裴乾右手小指关节处有墨渍,像是握笔时留下的。
“大人,洛阳县送来急报!”随行的亲卫递上染着水痕的帛书,“陇右道驿站回报,于阗国使团八日前进京,行至张掖突然失联。十二箱贡品中,最贵重的‘月光宝轮’蓝宝石下落不明,护送的十六名羽林卫……”亲卫声音渐低,“皆被割去舌头,弃尸于甘泉驿井中。”
狄公的手指骤然收紧。于阗使臣此行是为庆贺明堂竣工,所献十二箱阗玉皆为王室秘藏,尤以嵌在鎏金佛像心口的“月光宝轮”最为珍贵。他望向泛着青雾的洛水,对岸的明堂脚手架已搭至三十丈,顶端的铜凤在晨风中发出细碎的铮鸣——那是将作大匠阎立德亲自设计的镇阁之宝,原定三日后安装宝轮。
“去查裴乾近三月的官署记录。”狄公将金鱼符抛给亲卫,目光落在死者耳道的残卷上,“另外,着鸿胪寺译官速速破解这图腾来历。”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户部侍郎宋之问的青骢马踏过石板路,鞍鞯上还沾着明堂工地的木屑。
“怀英兄果然在此。”宋之问翻身下马,眉间隐有焦虑,“方才在紫微城,陛下又催问明堂木料……”他瞥见地上的尸体,声音陡然卡住,“这不是夏官署的裴郎中?他前日还来找我核对西域商道的赋税清单,怎会……”狄公注意到宋之问袖口沾着几点朱砂,与裴乾耳道残卷的颜料色泽相同。
“宋大人可知,裴郎中死前接触过西域贡品?”狄公忽然开口。宋之问一怔,下意识后退半步:“贡品由夏官署和鸿胪寺共管,前日在验货房,裴郎中确实碰过几箱阗玉……”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半片残破的波斯琉璃,“昨日在他官署捡到的,说是从贡品箱底掉出的。”
琉璃碎片在晨光下折射出幽蓝光芒,边缘的锯齿状裂痕与裴乾指甲缝里的碎屑完全吻合。狄公接过碎片,发现内侧刻着细小的粟特文,译成汉语正是“鹰翼折处,圣火不熄”——这是月氏人流传千年的复仇谚语。
洛水的晨雾渐渐散去,南市的胡商们已围拢过来,几个粟特人望着法拉瓦哈图腾,低声念叨着“达埃瓦”(波斯语:恶魔)。狄公转身时,忽然看见人群中闪过一个戴胡帽的身影,袖口绣着半只展翅的神鹰——与裴乾耳道残卷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元芳,”狄公低声唤道,“跟上那个穿粟特锦袍的人。记住,莫要打草惊蛇。”看着李元芳的身影消失在胡商队伍中,他又低头望向裴乾扭曲的手指,发现其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淡红勒痕,像是长期佩戴某种环状物。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天津桥时,狄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惊呼。几个舢板船夫正从水里捞起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用朱砂画着与裴乾耳道相同的图腾,鹰嘴所指方向,正是北岸那座废弃多年的胡祆祠。祠门紧闭的门楣上,不知何时被人钉了只死鹰,翅膀以铁丝拗成向下的弧度,利爪间还攥着半片波斯琉璃——与裴乾指甲缝里的,分毫不差。
晨钟从定鼎门方向传来,惊起一群寒鸦。狄公望着漫天飞舞的鸦羽,忽然意识到,这起看似普通的浮尸案,正如同洛水冰层下的暗流,牵扯着西域诸国、波斯商团,乃至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而那枚反常的法拉瓦哈图腾,恰似一把锈蚀的钥匙,即将打开一扇尘封二十年的血色之门。
第二章金銮殿密报疑云
卯初刻的阳光斜照在紫微城的丹墀上,狄仁杰踩着九环金锡镴的官靴拾级而上,腰间铜鱼符与台阶的青铜烛台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声。李元芳身着千牛卫服色,按刀随侍在后,目光扫过廊柱间新绘的《万国来朝图》——于阗使臣的位置被朱砂圈红,正是八日前进京却失踪的那支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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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飘着龙脑香,武则天端坐在九龙沉香榻上,案头堆着陇右道加急军报。狄公行三拜九叩之礼时,注意到女皇左手无名指缠着金箔,那是前日试戴明堂宝轮时被鎏金边缘划伤的。
“狄卿可知,碎叶城的圣火教团,已在商道上截杀了三批大唐商队?”武则天的声音混着熏香,惊起梁上栖着的白鸽,“波斯邸报说,那些商队的货物清单上,都列着本应献给朕的阗玉。”她抬手示意宦官呈上密信,素白绢帛上的墨字在晨光里泛着青灰,“三日前,碎叶城祆祠祭司冒死送来这个。”
狄公展开密信,三行蝇头小楷间夹杂着几处波斯楔形文字,边缘用月氏红草汁画着扭曲的法拉瓦哈。当指尖触到“圣火诅咒”四字时,突然发现墨迹下隐着浅褐色的水痕——这封信曾被人用西域驼乳浸泡过,而驼乳正是月氏人传递密信的隐写手段。
“陛下,这楔形文字是波斯古经《阿维斯塔》的残章。”狄公指着信末的图腾,“鹰翼向下折弯,正是月氏遗民私改的‘坠魂之鹰’,与昨日洛水浮尸耳道的残卷图案一致。”他顿了顿,注意到武则天袖口露出的金镶玉镯,正是于阗王室前年所献,“更蹊跷的是,裴乾之死与于阗使团失踪,都伴随着‘月光宝轮’的下落不明。”
武则天忽然轻笑,指尖划过案头摊开的《西域图志》:“二十年前,朕还是皇后时,曾听说月氏余部在碎叶城建立圣火教,以‘血祭神鹰’为由,向吐蕃和西突厥索要地盘。”她的目光落在图中“碎叶城”三字上,“如今西突厥可汗娶了吐蕃赞普的妹妹,而于阗又与大唐联姻——这三方的棋盘上,少了月氏这枚棋子,倒多出些不该有的血光。”
殿外突然传来通报,户部侍郎宋之问求见。武则天挥了挥手,狄公注意到宋之问进门时步态微跛,显然是晨跑来的。“陛下,明堂所需的胡桃木已从波斯邸运抵,只是……”宋之问偷瞥狄公,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武则天漫不经心地理着鬓边金步摇。宋之问咬了咬牙,转向狄公:“怀英兄,昨日在夏官署查账时,卑职发现裴乾曾连续三月向‘碎叶城祆祠’汇银,数目恰好是十二箱阗玉的市价。”他从袖中掏出半幅残卷,上面画着波斯祭坛与十二具干尸,“还有这个,是从裴乾枕下找到的,画的像是……月氏的‘七星血祭阵’。”
狄公接过残卷,发现纸边染着与密信相同的驼乳痕迹。更触目惊心的是,图中七个红点对应着碎叶城至洛阳的商道绿洲,其中“张掖”“陇县”已被涂黑——正是于阗使团失踪和裴乾死亡的地点。“阎大匠近日可好?”狄公忽然问道,“听说他常去波斯邸看木料?”
宋之问的眼皮猛地一跳:“将作大匠前日还说,梦见圣火从明堂顶端的铜凤口中喷出,烧尽了半座洛阳城。”他凑近狄公,压低声音,“而且他问过卑职,祆教祭祀是否真的需要‘三品以上官员的心头血’。”
殿角的自鸣钟突然敲响,惊落案头几片梧桐叶。武则天站起身,金缕鞋碾过残卷上的法拉瓦哈:“狄卿,朕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楚月氏遗民的‘圣火诅咒’,更要找到‘月光宝轮’。”她望向殿外渐明的天空,“否则,等明堂落成那日,朕怕这洛水的浮尸,会变成紫微城的血符。”
退朝时,狄公与宋之问并肩走过龙尾道。晨露未干的台阶上,宋之问忽然拽住狄公的衣袖:“怀英,你可记得二十年前的安西都护府之乱?”他的声音里带着颤音,“当时月氏王庭被屠,活下来的孩子都被烙上了……”他指了指自己额头,“鹰形的火印。”
狄公凝视着宋之问发颤的指尖,忽然想起裴乾右手的勒痕——那或许是长期佩戴火印遮具留下的。远处,李元芳正与一名鸿胪寺译官低声交谈,手中举着从裴乾官署搜出的西域星盘。星盘的指针,正牢牢指向碎叶城方向。
“去查阎立德的行程。”狄公将残卷塞入袖中,“尤其注意他接触过的波斯商人。另外,派人盯着波斯邸的康拂延——昨日在南市,他袖口的神鹰图腾,与裴乾耳道的残卷分毫不差。”
当他们走过玄武门时,狄公忽然停步。门楣上的朱雀浮雕旁,不知何时多了道浅刻的痕迹——正是那只向下折弯翅膀的法拉瓦哈,鹰嘴所指,正是明堂工地的方向。晨风吹过,工地上传来木料相撞的巨响,仿佛某种古老的诅咒,正顺着洛水的流向,在洛阳城的街巷间悄然蔓延。
第三章醴泉坊胡商夜访
戌初刻的醴泉坊飘着肉荳蔻的辛香,胡商的驼队刚卸下波斯地毯,街角的胡饼炉便腾起青烟。狄仁杰换了青衫,头戴软脚幞头,与身着粟特锦袍的李元芳并肩穿过牌楼。坊内酒肆的胡姬正用拨弦琴弹奏《胡旋乐》,烛火在毛玻璃灯盏里摇曳,将波斯邸的鎏金招牌映得忽明忽暗。
“客官可是来寻香料?”柜台后传来带粟特口音的汉语。说话者年约五旬,鼻梁高挺如鹰喙,眉间有道浅红刺青——正是白日里在南市见过的波斯邸掌柜康拂延。他扫过狄公腰间若隐若现的铜鱼符,指尖在柜台边缘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忽然改用粟特语低吟:“亚扎塔姆·拉什纳,帕提班·米兹达。”(意为“向真理之神起誓,我愿献上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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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芳的手按上刀柄,狄公却抬手示意无妨。康拂延绕过柜台,掀开里间的毛毡帘幕,露出满墙悬挂的波斯挂毯。每幅挂毯上都绣着展翅的法拉瓦哈,唯有最中央那幅的鹰翼被红线刻意缝住,形成扭曲的“V”字。“二十年前,我父亲就是带着这幅挂毯,从碎叶城逃到洛阳。”康拂延的手指划过鹰喙处的补丁,“那时我才七岁,躲在骆驼鞍下,听见吐蕃人的弯刀砍在祆祠的火坛上。”
狄公注意到墙角堆着半箱琉璃瓶,瓶身刻着与裴乾指甲缝相同的粟特谚语。“你认识夏官郎中裴乾。”他直截了当开口。康拂延浑身一震,从领口拽出银制护心镜,镜面中央正是那只向下折弯翅膀的神鹰:“三天前,他来店里买过乳香,说要献给……献给圣火教的祭坛。”他突然双膝跪地,额头抵着狄公的靴尖,“汉家大人,求您救救我们月氏遗民!圣火教的祭坛已经开始滴血了!”
更鼓响过三声时,康拂延潜入狄府西跨院。狄公看着他从衣袍夹层取出的羊皮地图,边缘的焦痕显示曾被火焚烧过。“贵霜王朝兴衰图?”李元芳凑近细看,图上月氏王庭旧址被朱砂圈红,旁注“圣历二年血屠”——正是二十年前武则天初登大宝的年份。康拂延指着图中七个红点:“这是碎叶城到洛阳的七处祆祠,现在只剩洛水北岸的废佛塔还没被毁掉。”
“废佛塔?”狄公想起白日里在洛水看见的焦木牌,“那里供的是波斯神鹰,为何叫佛塔?”康拂延苦笑道:“二十年前,大唐边将说我们‘妄立胡神’,拆了祆祠改建佛塔,可地基还是按我们月氏的七星祭坛砌的。”他忽然解开左袖,露出小臂上的旧疤——五道刀痕排列成鹰翼形状,“这是吐蕃人给每个月氏孩子的‘印记’,说我们的血不配染圣火。”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康拂延从怀中掏出半片残破的骨符,上面刻着于阗、吐蕃、大唐三方徽记:“裴乾死前两日,曾来问我‘七星祭坛如何激活’。他说……他说有人告诉他,只要用三国官员的血祭阵,神鹰就能带我们回家。”狄公接过骨符,发现内侧刻着细小的星图,正是洛水废佛塔的方位。
“康掌柜可知,于阗使团的‘月光宝轮’去了何处?”狄公忽然问道。康拂延的瞳孔骤缩,声音发颤:“宝轮是月氏王室的圣物,当年贵霜帝国赠给我们王庭,后来被于阗王抢去讨好吐蕃。现在圣火教的人说,只要宝轮嵌回神鹰的眼窝,二十年前被杀的族人就能魂归故里……”他突然抓住狄公的手腕,“大人,明日就是‘鹰翼折日’,他们会在废佛塔举行血祭!”
更漏声中,狄公望着康拂延匆匆离去的背影,指尖摩挲着护心镜上的神鹰图腾。李元芳忽然低声道:“大人,他袖口的图腾绣线是新的,鹰翼的折弯处有新鲜血渍——像是刚用活人血祭过。”狄公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羊皮地图:七个红点中,“洛阳”一处被画了双圈,旁边用粟特文写着“最后的祭坛”。
子时三刻,狄公与李元芳换上夜行衣,沿着洛水北岸潜行。废弃的佛塔矗立在芦苇丛中,塔身斑驳的壁画上,残缺的法拉瓦哈与佛教飞天诡异地重叠。当他们接近塔基时,忽然听见塔顶传来低微的chanting(赞诵声),夹杂着粟特语的祷告:“以血还血,以骨还骨,神鹰坠地之日,圣火重燃之时……”
李元芳正要跃上塔台,狄公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月光下,塔基的七块基石正对应着星图上的方位,每块石头中央都有浅凹——那是承接祭品的血槽。而在正北角的基石旁,半片波斯琉璃在草丛中泛着幽光,正是白日里康拂延袖口掉落的饰物。
“元芳,你看这塔门。”狄公指着紧闭的石门,门楣上的浮雕已被凿去,只余模糊的鹰首轮廓,“二十年前的拆毁,反而让他们把仇恨刻得更深。”他忽然注意到门缝里渗出一线暗红,不是血迹,而是西域特有的藏红花水——那是月氏人祭祀前净手的圣水。
更鼓敲过四声时,佛塔内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狄公撞开石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塔心石台上摆着十二具陶俑,每个陶俑胸前都贴着写有大唐官员姓名的符纸,而在中央位置,一尊半人高的神鹰雕像空着眼窝——那正是为“月光宝轮”预留的凹槽。
“大人,陶俑脚下有新土。”李元芳蹲下身,扒开陶俑底座的浮土,露出半截烧焦的信笺,上面用朱砂画着与裴乾耳道相同的残卷图案。狄公接过信笺,发现背面写着几行粟特文,译成汉语正是:“第七夜,当神鹰吞下第三滴血,洛水将染红归乡的路。”
夜风穿过塔窗,吹得神鹰雕像的铜铃作响。狄公望着雕像空茫的眼窝,忽然想起康拂延的话:“宝轮嵌回神鹰的眼窝”。此刻,洛阳城的更夫正在远处敲响五更,而在这废弃的佛塔里,二十年前的血咒与今日的阴谋,正沿着洛水的流向,编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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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废佛塔佛心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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