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元芳应声而动,动作迅捷如豹。他先是在车夫和护卫惊魂未定的目光注视下,再次钻进车底,仔细敲打检查每一寸底板和横梁。确认无误后,他才登上车厢,半跪在空荡的锦垫旁,用他那双经过特殊训练、对细微痕迹异常敏锐的眼睛,一寸寸地搜索着车厢的每一个角落。他鼻翼微微翕动,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样的气息。
狄仁杰则转向面色苍白的车夫和两名护卫:“那阵风起时,崔明是何反应?可曾发出任何声响?”
车夫努力回忆,嘴唇哆嗦着:“回……回阁老,风来得太邪乎了!小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被沙子迷了眼,耳边‘呼’地一声响,等再能看清,车……车里就空了!崔状元他……他好像连哼都没哼一声!”
左侧的护卫也急忙补充:“正是!那风怪得很,又猛又急,卷起的沙尘迷眼,属下下意识闭了下眼,再睁开……人就不见了!整个过程快得……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风起之前,崔明可有何异常?譬如……是否在注视车外某处?”狄仁杰追问,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他们混乱的记忆。
三人面面相觑,努力回忆。片刻,右侧的护卫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好像……好像在那阵风来之前的一小会儿,崔状元侧着头,一直望着……望着马车左侧外面?小人当时注意力在右边拥挤的人群,没太看清他具体在看什么……”
左侧!狄仁杰的目光瞬间投向马车左侧——正是那家悬挂着巨大“锦绣坊”招牌的绸缎庄!
就在这时,李元芳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带着一丝发现线索的凝重:“大人!有发现!”他摊开手掌,掌心托着一小撮用雪白丝帕小心翼翼包裹的粉末。那粉末极其细微,呈现一种非常浅淡的灰白色,在丝帕上几乎难以分辨,混杂着几粒更微小的、近乎透明的晶体碎屑。“在车厢底板缝隙和崔明衣袍堆放的角落处,残留有少量这种粉末。气味……很淡,但和大人您刚才在车外划痕处嗅到的,有些相似!”
狄仁杰接过丝帕,再次凑近鼻端。那混合的草木灰烬、奇异花香与金属腥气的气味,虽然微弱,却更加清晰可辨。他的指腹轻轻捻过粉末,触感细腻而干燥。
“收好。”他将丝帕递还给李元芳,目光转向那家绸缎庄,“走,去‘锦绣坊’看看。”
“锦绣坊”的掌柜是个五十开外的精明商人,姓周,此刻正被这发生在店门口的天大祸事吓得魂不附体,看到狄仁杰亲临,更是手足无措,连连作揖。
“阁老明鉴!阁老明鉴啊!”周掌柜哭丧着脸,“小人这铺子敞敞亮亮,伙计们都在忙着招呼看热闹的客人,绝无半分可疑!小人敢对天发誓,绝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靠近那马车!那阵风……那阵风邪门得很,像是凭空从街心卷起来的!小人当时正站在门口,只觉得一股冷飕飕的风扑在脸上,眼前一花……等再看清,状元郎就……就没了!天降横祸啊!”他捶胸顿足,显然担心自己铺子沾上晦气,影响日后生意。
狄仁杰并未多言,锐利的目光扫过店铺临街的门面。几扇雕花木窗大敞着,显然是为了让店内客人能更好地观看巡游盛况。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其中一扇窗户的窗棂上。那窗棂是上好的楠木所制,打磨得极为光滑。在靠近窗台内侧边缘处,似乎有一小片极不起眼的、细微的刮擦痕迹,颜色比周围的木色略浅一点,像是被什么坚硬锐利的东西,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划过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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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走近,再次用放大镜观察。那刮痕的走向……他抬眼,目光顺着刮痕的方向延伸出去,越过街道,正正指向那辆空马车左侧车门的位置!而刮痕的形状,虽不完整,却隐约透着一股锐利感。
“掌柜的,”狄仁杰指着那处痕迹,“今日可有客人靠近过这扇窗户?尤其是……带着铜镜之类反光器物的客人?”
周掌柜凑近仔细看了看那痕迹,茫然地摇头:“这……小人实在没留意。今日店里客人太多,挤在窗口看热闹的也不少,进进出出,谁会在意窗台上这点小印子?至于铜镜……阁老,今日看新科进士游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随身带着小铜镜整理妆容的,可不在少数啊!这……这如何分辨?”
线索似乎在此中断。那细微的刮痕和指向性的痕迹,暗示着某种器物曾在此短暂放置并移动,指向马车。但正如周掌柜所言,在那样混乱拥挤的时刻,一个携带铜镜的人混迹其中,如同水滴入海,根本无法追查。狄仁杰的眉头锁得更紧。这手法不仅诡异,更透着一股精心设计、利用环境与人心盲点的老辣。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长安城。白日喧嚣散尽,只余下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间回荡,更添几分肃杀。大理寺值房内灯火通明,狄仁杰与李元芳相对而坐,中间的案几上摊开着东市案发现场的详细图录、证物清单(包括那撮灰白粉末和三星划痕的拓印),以及关于崔明生平背景的初步调查卷宗。
“大人,”李元芳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一丝困惑,“崔明此人,背景查实极为清白。清河崔氏旁支,家道中落,但诗书传家,为人端方勤勉,并无劣迹,更无深仇大恨。此次高中状元,实乃寒窗苦读所得。何人需用此等匪夷所思之手段加害于他?目的何在?”
狄仁杰并未直接回答,他指节轻轻敲击着案几上那份拓印:“这三星印记,绝非寻常江湖手段。其刻痕之深、边缘之利,非内功精湛且持特制利器者不可为。更关键的是,它所散发出的那股混合气味……草木灰烬、异域奇花、金属腥气……”他沉吟片刻,目光投向跳跃的烛火,仿佛在浩渺的记忆中搜寻,“此等气息组合,倒让老夫想起一些尘封的记载。前隋炀帝在位时,搜罗天下奇人异士于洛阳显仁宫。其中有一支,精研西域幻术、东瀛忍法,尤擅利用光影、药物惑人心智,制造种种不可思议之假象,谓之‘蜃楼秘术’。其施法时所用特制香药,据载便有类似气味,并常以特定印记标记……这三星之形,便在其中。”
李元芳倒吸一口凉气:“前隋秘术?时隔数十年,竟重现于世?难道凶手是前隋余孽?”
“不无可能。”狄仁杰目光凝重,“或是其秘术流传后世,为心术不正者所得。崔明之案,手法诡谲,利用光天化日、万众瞩目之环境,制造‘活人蒸发’之奇观,非精通此类惑心幻术者不能为。然其动机……”他话音未落,值房的门被急促敲响。
“阁老!李校尉!”一名大理寺司直推门闯入,脸色煞白,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变调,“国子监……国子监祭酒张大人……在府中书房……暴毙了!”
“什么?!”李元芳霍然起身。
狄仁杰眼中精光爆射:“死因为何?现场如何?”
“死因……死因不明!”司直喘息着,眼中带着惊惧,“据报信的张家老仆说,张大人晚饭后照例去书房看书,二更时分,仆人送参汤进去,就发现……发现大人他……他端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七窍流血,已然气绝!面目……面目极其狰狞可怖!更……更骇人的是……”司直的声音颤抖起来,“在张大人背后的白粉墙上……有人用利器……用利器刻下了一个……一个图案!”
“何图案?”狄仁杰的声音陡然转冷,心中已有所预感。
“是……是三星印记!三道爪痕,和……和状元郎马车里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司直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把话说完。
烛火猛地一跳,将狄仁杰和李元芳凝重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案子,因为这诡异的“三星印记”,瞬间被一条无形的、充满血腥与阴谋的丝线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一个白日蒸腾于闹市,一个深夜暴毙于密室,受害者一位是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一位是清贵无比的国子监祭酒。凶手是谁?目的何在?这三星印记,究竟象征着什么?
“元芳!”狄仁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即刻封锁国子监祭酒府邸!所有人等,不得擅离!老夫要亲自勘验张祭酒书房!”
国子监祭酒张柬之的府邸,位于长安城东南隅的崇仁坊,素以清雅幽静着称。然而此刻,这座府邸却被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所笼罩。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的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惨淡的光晕。门外,大理寺的差役手持火把,神情肃穆,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门内,庭院深深,仆役们皆面无人色,瑟缩在廊下角落,压抑的啜泣声时断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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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位于内院东侧,独立成院。狄仁杰与李元芳在张家老管家惊惧的引领下,穿过回廊,踏入了这间弥漫着血腥与墨香、更充斥着诡谲气息的房间。
书房内陈设古朴典雅,靠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柜,塞满了经史典籍。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临窗而设,上面笔墨纸砚井然有序,一盏精致的白瓷灯盏搁在案角,灯油已燃尽,只余下冰冷的瓷身。空气中,除了尚未散尽的血腥气,还残留着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腻花香,与白日马车内残留的气味如出一辙!
国子监祭酒张柬之,这位年近六旬、以学识渊博、方正清直着称的老臣,此刻就僵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他身体微微前倾,头歪向一边,双目圆睁,瞳孔早已涣散,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度惊骇与痛苦。暗红色的血痕,如同狰狞的蚯蚓,从他的眼、耳、口、鼻中蜿蜒流出,在苍白浮肿的脸上凝固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他的右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五指扭曲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徒劳地抵挡某种无形的恐怖侵袭。左手则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触地。
最触目惊心的一幕,在张柬之的身后。
在他所坐太师椅正后方的白粉墙上,被人用极其锐利的器物,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图案!三道尖锐、深陷的划痕,排列成一个与崔明马车中一模一样的、透着邪异气息的“三星”印记!那印记刻得极深,白色的墙粉簌簌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坯,在摇曳的烛火下,如同墙上睁开的三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李元芳迅速检查门窗,回报:“大人,门窗完好,均从内部闩死。屋顶瓦片无翻动痕迹。此乃……密室!”
狄仁杰没有应声,他的全部心神都已集中在死者身上和那个血腥的印记上。他缓步上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书案上的每一件物品。墨锭、笔洗、镇纸……并无异常。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盏燃尽的白瓷灯盏上。灯盏的造型是一只蹲伏的瑞兽,釉色温润。狄仁杰小心翼翼地将其拿起,凑近鼻端,仔细嗅闻灯盏内部残留的气味。除了灯油燃烧后的焦糊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被高温灼烧过的、类似草木灰烬的余味?
他将灯盏递给李元芳:“收好,此物需仔细查验。”
接着,狄仁杰的目光移向死者张柬之那扭曲张开、向前伸出的右手。他戴上特制的薄丝手套,极其谨慎地托起那只冰冷僵硬的手。在死者微微蜷曲的拇指指甲缝深处,借着烛光,狄仁杰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光!他用细如牛毛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出那点微末之物——竟是几粒比芝麻还小、近乎透明的晶体碎屑!其形态色泽,与白日马车中收集到的灰白粉末里的晶体成分,何其相似!
“又是此物!”李元芳低声道。
狄仁杰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墙上的三星印记。他走近墙壁,仔细观察那三道深入砖坯的刻痕。痕迹边缘锐利,入墙极深,显示刻划者力量惊人且所用器物异常锋锐。他的手指沿着刻痕的边缘缓缓移动,指尖在粗糙的墙面上轻轻刮蹭。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在靠近中间那道刻痕的末端、接近地面墙角的位置,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粉末残留!那粉末的颜色比墙粉略深,呈灰白色,极其稀薄地附着在刻痕边缘的凹陷处。
狄仁杰立刻取出一个特制的、内衬白绸的扁平银盒,用一把小巧的银质刮刀,屏住呼吸,极其轻柔地将那点粉末刮入盒中。然后,他将盒子凑到鼻下。
一股混合的气息幽幽钻入鼻腔——干燥的草木灰烬气,若有若无的甜腻花香,以及……一丝更为清晰的、如同铁锈般的金属腥气!与马车划痕处、书房灯盏内、以及死者指甲缝中晶体碎屑所散发的气息,完美地重合了!这是同一种东西留下的痕迹!
“大人,”李元芳看着狄仁杰凝重的神色,低声道,“此物是……”
“凶手留下的‘名刺’。”狄仁杰合上银盒,声音低沉而肯定,“亦是其施术不可或缺之物。它出现在马车、出现在张柬之的指甲缝、出现在这夺命的印记旁……绝非巧合。”他环顾这间弥漫着死亡与谜团的书房,“张柬之,国子监祭酒,掌天下最高学府,执掌文教,地位清贵。崔明,新科状元,前途无量。两者看似并无直接关联……然,张柬之是否乃今科春闱主考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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