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布置素雅,唯有几案上一盆含苞待放的墨玉牡丹(虚构名品,色如浓墨,花瓣边缘隐现金线),散发着清冷的幽香,彰显着主人不凡的品味。
“不知狄阁老驾临寒舍,有何指教?”薛凝香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平静无波。
狄仁杰开门见山,目光如炬直视对方:“薛娘子,本阁今日前来,只为求证一事。永济闸顶,崔澄宇侍郎遇害之处,散落着十数片魏紫牡丹花瓣,皆被鲜血浸染。本阁查证,此等品相的魏紫,洛阳城内,娘子这凝香苑当为首屈一指。不知苑中近日,可有魏紫失窃?或是有何人与娘子讨要、购买过此花?”
薛凝香握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沉默了片刻。花厅内只有那盆墨玉牡丹幽冷的香气在静静流淌。
“阁老明察秋毫。”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苑中魏紫,前日……确被崔侍郎府上管事取走一株,言是侍郎欲在府中设宴赏玩。彼时花已半开,剪下数朵……亦是常理。”她抬起头,迎上狄仁杰审视的目光,眼中那抹忧郁更深了,“只是未曾想……再见此花,竟是在那般……惨烈之地。”
“哦?崔侍郎府上管事?”狄仁杰不动声色,追问道,“是何时?何人?可有凭据?”
“前日巳时左右。来人约莫四十许,面白微须,自称姓周,持有崔侍郎的名帖为凭。妾身依帖交付,未留其他凭证。”薛凝香回答得清晰,但语速稍快,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狄仁杰点点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薛凝香搁在几案上的双手。那双手保养得宜,白皙纤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养花人的细致。然而,就在她右手食指的指甲缝深处,狄仁杰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暗黄色的残留物!那颜色质地,与他之前在永济闸问题齿轮上刮下的劣质铁屑,何其相似!
这个发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狄仁杰心中激起千层波澜。一个深居简出、侍弄花草的柔弱女子,指甲缝里怎会有工地上才常见的劣质铁屑?这绝非偶然!她与这永济闸的工程,与那致命的偷工减料,必有某种隐秘而关键的联系!
狄仁杰面上依旧平静,仿佛只是随意欣赏着那盆墨玉牡丹,口中却继续问道:“薛娘子与崔侍郎,似乎交情匪浅?如此名贵的魏紫,轻易便允其取走?”
薛凝香端起茶盏,借以掩饰瞬间的失态。她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崔侍郎……是凝香苑的常客,素爱牡丹。既是侍郎喜爱,又是持帖来取,妾身一介花匠,岂敢违逆?何谈交情二字。”她放下茶盏,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正好将那点暗黄色的痕迹更深地藏入指缝。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狄仁杰的眼睛。他没有再追问,转而温和地说:“娘子这盆墨玉牡丹,倒是稀世奇珍。不知培植此等名品,耗费几何?”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薛凝香微微一怔,随即答道:“此花娇贵,耗费心力无数,一株幼苗便需十金,经年培育,耗费更巨。”
“十金……”狄仁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只是随口闲聊,“魏紫价值几何?”
“盛放之时,一株上品魏紫,价值不下五金。”
“那姚黄呢?”
“与魏紫相仿。”
“二乔?”
“稍逊,亦需三金。”
“青龙卧墨池?”
“此为异色,更为难得,价值七八金。”
薛凝香对答如流,显然对牡丹市价了如指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忽然问道:“若是以金丝黄牡丹相赠,又当如何?”
金丝黄牡丹,乃凝香苑镇苑之宝,花瓣金黄,叶脉隐现金丝,一株价值百金以上,有价无市!
薛凝香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手背上,她却恍若未觉。她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戳穿心底最深秘密的恐慌,失声道:“金丝黄?!阁老……何出此言?!”她猛地意识到失态,强自镇定,但急促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已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暴露无遗。
“看来娘子对此花,印象尤为深刻。”狄仁杰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本阁只是好奇,如此奇珍,娘子会赠与何人?又或是……何人能令娘子不得不割爱?”
薛凝香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垂下头,肩膀微微耸动,陷入了巨大的挣扎和沉默之中。花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墨玉牡丹的幽香,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狄仁杰不再逼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金丝黄牡丹,这把钥匙,已然插入了锁孔,即将打开通往深渊的大门。而薛凝香指甲缝里那点微末的铁屑,则像一条无声的锁链,将她与那吞噬了崔澄宇性命的永济闸,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狄仁杰没有在凝香苑过多停留。薛凝香那瞬间的失态和深切的恐惧,以及指甲缝里那点致命的铁屑,已经指明了方向。他留下李元芳暗中监视凝香苑的一举一动,自己则带着凛冽的寒意,直奔工部衙署。
工部衙门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尚书郑乾泰,一个年约五旬、体态微胖、面皮白净的官员,听闻狄仁杰为永济闸案而来,亲自迎出。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悲戚与忧色,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抹去的惊惶。
“狄阁老亲临,下官未能远迎,死罪死罪!”郑乾泰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崔侍郎之事,实乃我工部之大不幸!下官痛心疾首,正欲召集僚属,彻查此獠……呃,彻查此案!”
狄仁杰目光如冰锥,直刺郑乾泰眼底,开门见山,字字如刀:“郑尚书,本阁此来,非为崔澄宇一人之死!永济闸新成月余,闸下水流却异常浑浊湍急,经查,乃闸门主动轮关键铜齿被人以劣质铸铁偷换,致齿轮崩坏,水流冲击河底泥沙所致!此等动摇漕运根本、祸及国计民生之贪渎大案,你身为工部堂官,竟毫不知情?!”
“劣……劣质铸铁?偷换铜齿?!”郑乾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脸色瞬间由白转青,肥胖的身体晃了几晃,几乎站立不稳。他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滑的脸颊滚落,声音都变了调,“阁老明鉴!下官……下官对此确不知情!此闸工程,乃崔澄宇一手督办,物料采购、工程监造,皆由其主理,下官……下官只是总揽其成啊!崔澄宇这狗贼,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他语无伦次,将责任一股脑推给死去的崔澄宇,语气中的惊怒恐惧,倒不似作伪。
“总揽其成?”狄仁杰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威压让郑乾泰几乎窒息,“好一个总揽其成!郑尚书,本阁问你,永济闸工程物料采买清单何在?尤其是那几组关键主动轮铜齿的采购、验收记录!还有,所有经手官员、工头名录,即刻调来!本阁要一一查证!”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郑乾泰如蒙大赦,连声应诺,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奔向卷宗库房,背影狼狈不堪。
等待调阅卷宗的间隙,狄仁杰负手立于工部大堂,心中疑云翻涌。郑乾泰的反应,与其说是主谋的狡辩,更像是骤然得知惊天秘密后的恐惧失态。他似乎真的被那偷换铜芯的真相吓到了。难道他并非主使?或者,他只是庞大贪渎链条中的一环,而非顶端?那真正的巨蠹,又藏在何处?薛凝香那盆指向性极强的金丝黄牡丹,究竟落入了谁手?
很快,厚厚的卷宗被搬了上来。狄仁杰亲自坐镇,李元芳侍立一旁,如同最警惕的猎鹰。工部大小官员屏息垂手,立于堂下,气氛凝重得如同铁板一块。
狄仁杰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在浩繁的账册和名录中快速扫过。他重点查阅那几组关键主动轮铜齿的采购记录。账目清晰:采购于洛阳“永盛铜铁行”,数量、规格、单价、验收人签押(正是崔澄宇),一应俱全,表面看来毫无破绽。单据上的墨迹和签押印鉴,也看不出明显的伪造痕迹。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验收单据附着的“铜样”封存记录时,指尖猛地一顿!那封存铜样的小锡盒标签上,验收人崔澄宇的签押,其笔画末端的一个细微转折习惯,与采购单主单据上的签押,存在着极其细微的差异!若非狄仁杰明察秋毫,对笔迹鉴定造诣极深,几乎无法察觉!
“元芳!”狄仁杰沉声道,指向那两处签押,“看此处,与彼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李元芳凝神细看,眼中精光暴射:“大人!确非同一人所书!采购单上的签押,是崔澄宇亲笔无疑!但这封存铜样的签押……是模仿的!虽形似,但神韵不足,尤其是这一折,力道生硬,刻意为之!”
伪造!铜样封存环节被动了手脚!这意味着,送检的可能是真铜,而实际用于铸造齿轮的,早已被换成了劣铁!一个完美的偷梁换柱!
狄仁杰眼中寒光大盛,立刻下令:“传‘永盛铜铁行’东主及当日经手管事!立刻拘传到案!”同时,他的目光扫向工部负责库房管理的小吏名录,一个名字跳入眼帘——司库吏,周安!
周安!薛凝香口中,那个“面白微须,自称姓周”的崔府管事!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狄仁杰以惊人的洞察力迅速串联起来。几乎就在命令发出的同时,一名千牛卫匆匆入内,在李元芳耳边低语几句。李元芳脸色一肃,立刻向狄仁杰禀报:“大人!监视凝香苑的兄弟回报,半刻钟前,有人向凝香苑内投掷了一枚蜡丸!已被我们截获!”他呈上一个被捏开的蜡丸,里面是一小卷薄如蝉翼的纸条。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我在星际时代玩游戏[全息] 从新人赛开始登顶 被夏油教主盯上后 转生成骄纵美人大公的弟弟后 综武:魔教教主天道酬勤 文宫觉醒:赘婿的万古传承 异种相性观测报告 鱼舟唱晚:带半个图书馆当老师 从原始兽世开始基建 [综名著]彭伯利的女公爵 中二病游戏宅如何拯救世界?请看VCR! 无处可逃 穿成年代女配,被病娇大佬缠上了 穿到女男平等的世界后素人出道了 宝可梦之豪门崛起 当梦境NPC走进现实 征途与山河 朕的江山,亡啦?! 终是春 车下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