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细如蚊蚋的小字:“周安欲遁,城南十里长亭。”
“好快的灭口!”狄仁杰拍案而起,声如寒铁,“元芳!速带人赶往城南十里长亭,务必生擒周安!要活的!”
“遵命!”李元芳毫不迟疑,身形如电,瞬间冲出工部大堂,带起一阵劲风。
工部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郑乾泰面如死灰,汗透重衣,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他知道,天,真的要塌了。
李元芳的追捕快如疾风。城南十里长亭,并非官道正驿,而是荒废已久的小道旁的一座破败亭子。当李元芳率千牛卫精骑风驰电掣般赶到时,正撞见一个“面白微须”、做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是周安),慌慌张张地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进一辆骡车的草料堆里,自己则跳上另一匹快马,欲扬鞭奔逃。
“周安!哪里走!”李元芳一声断喝,如同晴天霹雳。他人在马上,猿臂轻舒,一张小巧却力道千钧的猎网已如闪电般脱手飞出!那网在空中张开,精准无比地罩向周安!
周安魂飞魄散,刚拔出腰间的短刀欲割网,李元芳胯下战马已如旋风般卷到近前。只见李元芳身形如大鹏般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半空中一记凌厉的鞭腿,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抽在周安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周安凄厉的惨叫,短刀脱手飞出。李元芳落地时顺势一个肘击,重重砸在周安后颈。周安连哼都没哼一声,如同被抽了骨头的蛇,软软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被千牛卫一拥而上,捆得结结实实。
“搜!”李元芳冷声下令。
千牛卫迅速从骡车草料堆里翻出了那个包袱。解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几本厚厚的账簿!纸张泛黄,墨迹陈旧,显然有些年头了。李元芳随手翻开一页,目光扫过,瞳孔骤然收缩——那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竟是工部历年多项工程的“特殊支出”!条目诡异,诸如:
“神都苑引水暗渠:魏紫三株,姚黄两株。”
“明堂偏殿金柱包铜:二乔五株。”
“天津桥加固石料:青龙卧墨池一株。”
……
而最后一条,墨迹尤新:
“永济闸主轮承轴:金丝黄牡丹一株。”
账簿旁边,还有几封密信。其中一封字迹潦草,带着穷途末路的威胁:“周安吾弟:事急矣!狄仁杰已查至闸门铁屑,恐祸及郑公!速将历年‘花账’携出,远遁避祸!若吾有不测,汝当以此账密呈天后,或可保命!万勿落入狄手!崔澄宇绝笔”
另一封则笔迹沉稳,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命令:“周司库:永济闸物议汹汹,崔澄宇已不可留。旧账务必即刻销毁,新账亦需缜密。金丝黄已送至凝香苑,汝亲往交割,取回凭据。切记,牡丹易谢,人言可畏。郑谕”
铁证如山!
李元芳抓起账簿和密信,将面如死灰、手腕折断的周安像破麻袋一样丢上马背,厉喝一声:“押回工部!禀报大人!”
当李元芳带着浑身煞气,将账簿、密信以及如同烂泥般的周安掼在工部大堂冰冷的地砖上时,整个工部衙门如同被投入了冰窟。郑乾泰看着那熟悉的“郑谕”字迹,看着那“金丝黄牡丹一株”的刺目记录,最后一丝侥幸轰然崩塌。他肥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最终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涕泪横流。
“阁老……狄阁老饶命啊!”郑乾泰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下官……下官一时糊涂!被崔澄宇这奸贼……不,是被这滔天的利欲蒙了心窍!是他!都是他牵的头啊!用牡丹行贿,掩人耳目……下官……下官只是……只是分润了些许……那金丝黄,下官……下官确实收受了!就藏在府中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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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无伦次,精神彻底崩溃,在狄仁杰那洞穿一切、毫无感情的目光逼视下,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整个骇人听闻的贪渎链条和盘托出:
原来,崔澄宇与郑乾泰等人,利用监管大型工程之便,勾结奸商(如永盛铜铁行),长期以次充好,偷工减料。为掩人耳目并向上行贿打通关节,他们竟别出心裁地发明了以名贵牡丹作为贿赂等价物的方式!不同品种、品相的牡丹,对应着不同工程项目的贪墨金额(如账簿所载:魏紫五金,姚黄五金,青龙卧墨池七八金,金丝黄百金以上)。行贿者只需向凝香苑的薛凝香购买指定品种的牡丹,凭其开具的特殊花票,即可作为贿赂凭证。而薛凝香,因其花匠身份和凝香苑的中立性,成了这个隐秘贿赂链条中不可或缺的“账房”和洗钱枢纽!她负责记录这些“花账”,并从中抽取巨额佣金。那盆价值连城的金丝黄牡丹,正是崔澄宇为了打通永济闸工程最后一道审批关节,替郑乾泰向上峰(一位更隐秘的朝中大佬)行贿所用!而薛凝香指甲缝里的劣质铁屑,正是她在一次秘密清点工部送来的、伪装成“花肥”的劣质铁料样本时,不慎沾染的致命痕迹!
崔澄宇之死,则源于贪渎集团内部的分赃不均和灭口需要。崔澄宇利用自己直接经手永济闸的机会,在偷换铜芯的暴利中企图独吞最大份额,并暗中记录下所有“花账”以作要挟。这触怒了郑乾泰及其背后更庞大的势力。郑乾泰得到授意,决心除掉这个贪婪且可能失控的同伙。于是,便有了那场残忍的闸顶处决——选择永济闸,是为了将祸水引向工程问题;将尸体钉成“贪”字缺“贝”的形状,悬挂于偷工减料的齿轮正上方,是郑乾泰授意凶手(一个被其掌控的、精通机关和水工的死士)对崔澄宇贪婪无度的终极嘲讽和警告,同时也是一种对后来者的恐怖威慑!那散落的魏紫花瓣,既是崔澄宇生前贪欲的象征,也是这个以牡丹为记的黑暗链条的残酷印记!
“那凶手……那凶手是……”郑乾泰喘息着,脸上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快意,“是‘水鬼’刘三!他……他熟知水闸机关,对崔澄宇的贪得无厌也恨之入骨……我许他重金和……和事后庇护……”
“够了!”狄仁杰厉声喝断,声音中蕴含着雷霆之怒,震得大堂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而落。他看着脚下如烂泥般的郑乾泰,看着那记录着肮脏交易的牡丹账簿,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永济闸下那汹涌浑浊的黄流,浮现出崔澄宇被钉在闸门上那扭曲痛苦的“大”字,浮现出薛凝香眼中深藏的恐惧与绝望。
这哪里是什么牡丹?分明是吸食民脂民膏、浸泡在血泪之中绽放的恶之花!每一片娇艳的花瓣,都沾染着无数河工的血汗,都象征着被蛀空的堤坝、被腐蚀的齿轮、被倾覆的漕船!
“郑乾泰!”狄仁杰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字字诛心,“尔等食君之禄,不思报效,反以牡丹为幌,行此蠹国害民之勾当!视国法如无物,置黎民于水火!永济闸下浑浊之水,便是尔等肮脏心肠之写照!崔澄宇被钉于闸上,死状虽惨,犹不及尔等罪孽之万一!这‘贪’字缺‘贝’,非是诅咒崔某一人,正是尔等敲骨吸髓,将这煌煌神都,将这天下的‘贝’(财富),榨取到了民穷财尽的地步!尔等……罪该万死!”
郑乾泰被这雷霆般的怒斥彻底击垮,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躯壳,瘫在地上,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来人!”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恢复了沉肃威严,“将罪官郑乾泰、奸徒周安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李元芳!”
“卑职在!”李元芳抱拳躬身,声音铿锵。
“速速缉拿凶犯‘水鬼’刘三、奸商永盛东主!查封凝香苑,缉捕薛凝香归案!所有涉案人等,一个不许放过!”
“遵命!”李元芳领命,转身大步流星而去,行动间带起的风,卷动着地上那本记载着无数牡丹密码的罪恶账簿,发出哗啦的轻响。
夕阳如血,将狄仁杰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工部大堂冰冷的地面上。他独自立于堂中,面前的书案上,静静地摊开着那本触目惊心的牡丹账簿,旁边是薛凝香被拘押前交出的一卷永济闸原始设计图纸的抄本副本。图纸上,那被偷换了铁芯的齿轮位置,被朱砂笔清晰地圈了出来。
堂外,远处隐隐传来沉重而规律的撞击声,那是朝廷紧急调集的工匠,正在拆除永济闸那被贪渎蛀空的危险部分。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敲在神都的根基之上,沉闷的回响在暮色中扩散,震得人心头发颤。
李元芳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追捕的风尘和一丝血腥气(刘三拒捕,已被格杀)。他默默地站在狄仁杰身后,看着大人凝视着图纸上那个朱红的圆圈,以及账簿上那行“金丝黄牡丹一株”的小字。
“大人,”李元芳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打破了沉寂,“都办妥了。刘三伏诛,永盛东主落网。薛凝香……也已收监。只是……”他顿了顿,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盆真正的金丝黄牡丹,据薛凝香招供,已于三日前,由郑乾泰的心腹,秘密送入了……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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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狄仁杰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梁王武三思,武则天侄儿,权倾朝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账簿上那行字,指尖冰凉。
“是啊,梁王。”狄仁杰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目光却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工部大堂厚重的墙壁,刺向神都最深处那片盘根错节的阴影,“一盆金丝牡丹,价值百金。而一座偷工减料的永济闸,蛀空的又何止百万金?流出的浑浊之水,冲毁的又何止泥沙堤岸?”
他抬起头,望向门外沉沉压下的暮色。通济渠的方向,那沉闷的拆闸声仍在持续传来,咚……咚……咚……,如同这庞大帝国肌体深处,一声声沉重而疼痛的心跳。那声音里,有被揭露的丑恶,有被摧毁的虚假,更有重建的艰难与代价。
狄仁杰缓缓合上了那本牡丹账簿。封面上,似乎还残留着魏紫那甜腻而诡异的香气,与血腥、铁锈、河水的腥浊混合在一起,构成这神都夏日黄昏里,一道挥之不去的沉重烙印。
李元芳沉默地侍立着,像一尊冰冷的铁像。他明白,闸门下的浊流或许能被堵住,图纸上的破绽可以被修补,但这本账簿所掀开的深渊,那盆送入梁王府的金丝黄牡丹所指向的更高处的阴影……拆闸的巨响,仅仅是这场漫长风暴的一个开端。
暮色彻底吞没了神都,工部大堂内,烛火摇曳,将狄仁杰凝立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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