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旧祸,亦是新案之引。”狄仁杰缓缓起身,将铜印小心收入袖中,“元芳,你即刻去查两件事。第一,当年督造天枢,特别是负责最后铸盘工序的工匠名录,尤其是那些……可能死于那场意外,或其家眷后续遭遇不公者。第二,今日御宴,所有经手金匮玉液的内侍、宫人,近三个月内的行踪、交际,有无异常。还有,三位使臣入长安后,与何人接触过,有无共同之处。”
“卑职明白!”李元芳抱拳,转身欲行。
“且慢,”狄仁杰叫住他,补充道,“此事牵涉天枢旧案,恐非寻常仇杀。你暗中查访,勿要惊动……某些人物。”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含元殿方向。
李元芳心领神会:“卑职谨慎行事。”
李元芳领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宫苑深沉的夜色里。狄仁杰独立阶前,春夜的凉风拂动他花白的须发。他抬眼望向南方,那是端门外天枢耸立的方向,虽在宫墙之内无法得见,但那根象征无上荣光的铜柱,其阴影似乎正跨越时空,沉沉压来。
他喃喃低语,声如蚊蚋:“以三条使臣性命为祭,翻出天枢旧案……阁下所求,恐怕不止是翻案那么简单吧。”
接下来的两日,长安城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因狄仁杰与李元芳的暗中查访而暗流涌动。李元芳效率极高,凭借千牛卫的身份与狄仁杰的手令,很快梳理出几条线索。
当年天枢铸盘,确有一批工匠因炉鼎倾泻或后续追责而殒命,其中几人死状凄惨,家眷流离。而御宴侍酒的宫人中,有一名负责传递酒盏的小太监,在案发前半月曾告假出宫,归后行为略有异常,与一名西市胡商有过接触。更巧的是,三位遇害使臣,在抵达长安后,都曾分别受邀,秘密参加过由不同武氏亲王做东的私宴,宴上皆有歌舞助兴。
线索千头万绪,看似杂乱,却隐隐都指向某些隐藏在繁华背后的阴影。
第三日黄昏,李元芳带回一个关键消息:“大人,查到了!那个与小太监接触的胡商,明面上经营香料,暗地里却做消息贩子。据他交代,月前曾有人出一笔重金,向他打听当年天枢铸盘时,一个叫‘鲁胜’的工匠下落,并详细询问了鲁胜擅长的技艺——尤其是,一种失传的‘舌底藏珠’的机关小技!”
“鲁胜?”狄仁杰目光一凝,“此人现在何处?”
“死了。就在天枢竣工后不久,因‘贻误工期’被杖毙。但他有个儿子,当年只有十岁,名叫鲁小班,据说继承了其父的巧手,后来入了将作监为学徒,但五年前因故被逐,此后下落不明。”
“鲁小班……”狄仁杰指尖轻叩桌案,“将作监……武氏亲王私宴上的歌舞……”他眼中精光一闪,“元芳,你立刻去查,近年来长安城内,可有新崛起的、以机关木偶戏闻名的戏班或伶人!”
李元芳领命,不及一个时辰便去而复返,面带兴奋:“大人神算!确有一个‘机巧班’,约三年前出现,其班主擅制木偶,能以机关驱使,仿若生人,尤其一种‘仙人献寿’的傀儡舞,极受王公贵族追捧。而那几位武氏亲王的私宴,都曾请过这个机巧班表演!”
“班主何人?”
“无人知其真名,只称‘巧师傅’,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但其手下傀儡,制作之精妙,据说远超将作监水准。”
狄仁杰站起身,在室内缓缓踱步:“舌底藏印,机关巧技;翻旧案,引新祸;目标直指天枢,牵扯武氏……这个‘巧师傅’,八成便是鲁小班了。他隐忍多年,精心布局,选在御宴发难,毒杀使臣,绝非只为报杀父之仇那么简单。他是要借这三条人命,将天枢旧事,以及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更大隐秘,公之于众,或者说……逼某些人有所动作。”
他停下脚步,看向李元芳,语气斩钉截铁:“今夜,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巧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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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巧班的据点,藏在西市最杂乱曲折的巷陌深处,一间看似普通的货栈之后。夜色浓重,只有檐下几盏气死风灯在晚风中摇晃,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李元芳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几个望风的暗哨,与狄仁杰直抵货栈大门。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木材、油漆和金属碎屑的奇特气味扑面而来。
门内并非堆满货物的仓库,而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工坊。四壁悬挂着各式各样已完成或半成品的木质傀儡,有飞天仙女,有金刚力士,有珍禽异兽,无不雕刻精美,关节处透着金属光泽。地面上散落着工具、图纸和零碎的部件。工坊中央,一个身着葛布短衣、头发略显凌乱的中年人,正背对着他们,俯身调整着一具等人高的仕女傀儡的手臂机关,对身后的不速之客恍若未觉。
“鲁小班。”狄仁杰平静开口。
那中年人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他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木讷,唯有一双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与细微伤痕,异常稳定。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对狄狄仁杰的到来毫不意外。
“狄仁杰狄大人,”鲁小班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年寡言形成的滞涩,“比我想的,来得稍晚了些。”
“你在等老夫。”狄仁杰步入工坊,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栩栩如生的傀儡,最后落回鲁小班身上。
“等一个能看懂那铜印,能追查到此地的人。”鲁小班扯动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狄大人没有让我失望。”
“三条使臣性命,只为引老夫前来?”狄仁杰语气转冷。
“他们的死,是祭品,也是钥匙。”鲁小班走向工坊一侧,那里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放着一只不起眼的木匣,“祭奠亡父,祭奠那些枉死的工匠亡魂。钥匙,则是为了打开一扇被刻意尘封了太久的门。”他打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叠泛黄破损的图纸,几封字迹模糊的书信,还有一小块色泽暗沉、形状扭曲的金属块,像是某种熔毁后的残留。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鲁小班抚摸着那块金属,眼神流露出刻骨的痛楚,“还有那些同样死于非命的叔伯们……当年天枢铸盘,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倾泻!是有人,为了掩盖他们在铜料中掺入劣质杂铜、中饱私囊的罪行,故意制造事故,让知情的工匠‘意外’葬身铜水!我父侥幸带出这点证据,却最终难逃灭口!”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武承嗣是主谋,但他死了。可那些帮凶,那些至今仍享受着民脂民膏、高高在上的武家王爷们,他们忘了!他们用沾满鲜血的铜柱标榜功德,用我们的尸骨垫高他们的权位!”
“所以,你选择在御宴下手,毒杀使臣,留下铜印,就是为了翻出旧案,扳倒武氏?”李元芳忍不住喝道,“此举岂非祸乱国家?”
“祸乱国家?”鲁小班嗤笑一声,笑声中满是悲凉,“李将军,你可知,当年被贪墨的铜料,不止用于天枢?那些劣质铜材,还被铸成了军中的箭簇、兵刃!边关多少将士,因为这些不堪用的兵器而枉送性命?!他们难道不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武氏蛀空国本,戕害百姓,他们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狄仁杰:“狄大人,我知道你与武氏并非一路。我将这些证据交给你,只求你一件事——将此案真相,大白于天下!让那些冤魂,得以安息!让该受到惩罚的人,付出代价!”
狄仁杰沉默着,走上前,仔细翻阅那些图纸和书信。上面的记载,与鲁小班所言相互印证,触目惊心。他拿起那块熔毁的金属残块,指尖能感受到其粗糙劣质的质地。
“证据确凿,”狄仁杰缓缓放下残块,目光如炬,直视鲁小班,“但你之法,过于酷烈。使臣何辜?你父之冤,固然深重,然则以暴易暴,冤冤相报,绝非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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