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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小酒馆儿里故事多（第1页）

多年没遇到过的烦心事儿，不到一晚上的时间，就全都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苟大度也真够倒霉的，为了摆脱心中的尴尬与烦恼，就又念叨起了驴戏“王小赶脚”中乘客姑娘、和驴子那段经典的对白。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离小酒馆儿不远的地方，无意中抬头，发现有一男一女，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地从酒馆中走了出来。俗话说土地爷玩夜猫子、什么人喜欢什么鸟。苟大度一看到这种事情，立马就来了精神头儿。低俗放荡的笑容，淋漓尽致地表现在脸上。可仔细辨认，却越看越像是自己刚过门不久的媳妇儿，夜半深更地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在酒馆中约会。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样子，让苟大度脸上顿时失去了光彩。晦丧耻辱、尴尬气愤。一下子没搂住火气，掏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哗啦”一声子弹上膛，就要上前和那个男人拼个你死我活。可就在他怒发冲冠的一瞬间，却突然发现那个男人背的，也是一支王八盒子。因为夜色迷蒙，脸又被自己的媳妇儿遮住。看不清是个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苟大度心中忐忑、后背发凉。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冷汗就顺着脊梁流了下来。不得不暗自掂量，万一要是个日本人，又如何是好？自己平日里吆五喝六、狐假虎威，是因为有小野队长撑腰。汉奸们惧怕自己、日本人给自己三分薄面，也都是爱屋及乌，看在小野队长的面子。如今黑灯瞎火，远近无人。自己势单力孤，没有了小野队长的庇护，万一干不过人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取其辱事轻，搭进去这条小命儿，可就赔大发了。不是自己不够自信，实在是心里清楚。日本人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人！苟大度越想越害怕，犹豫踯躅，两腿就像是被灌了铅水，死沉死沉、迈不动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走。苟大度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扬了扬右手，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心里清楚，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这下可是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地扣在了自己头上。此时的苟大度窝囊沮丧，就像是一只被放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不过，聪明人毕竟是聪明人，聪明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一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一切，心中豁然开朗起来。牙一咬、心一横。反正是怡红院里的臭婊子，谁爱玩弄谁玩弄！苟大度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这小子也真够大方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劲儿。无论怎么排解、自己安慰自己，就是矫正过不来。好像是苍蝇飞进了喉管儿里，吐不出、咽不下，恶心他娘哭恶心、恶心死了！望着前面不远的小酒馆儿，不由地仰天长叹：人要是走了倒霉运，老天爷他都欺负咱！管他呢。既然是有心拒贼、无力回天。还不如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醉方休解千愁！此时的苟大度，心中可谓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王八盒子、和那只还在颤抖着的右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左手抹了抹脸上的汗，将右手上的王八盒子，又装回了枪套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搂搂抱抱、逐渐地消失在了远处的黑影里。苟大度就像是一只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儿吧唧、垂头丧气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地朝前面的小酒馆儿走去。

谁知刚走到酒馆儿门口，却正好碰到店小二一脸的晦气加怨气。手上提着一块写有打烊的牌子、从酒馆儿里走了出来，冲苟大度瞥了一眼，冷冷地说道：“官爷，对不住了。小店打烊了，您呐，还是明天再来吧。”话音刚落，转身就把那块写着打烊的牌子，挂到了酒馆门旁。

嘿！苟大度感觉脑袋里“轰”地一声，就像是被气爆了一样。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黄鼬专咬病鸭子。一晚上的倒霉事儿，咋全都让老子给赶上了！窝在心里的那股子怨气，瞬间化为了怒气。“噌”地一下，窜到了头顶上。积攒了一晚上的怨气若再不发泄出来，可真的要把胸膛给撑爆了。俗话说老太太吃柿子、专挑软的捏。见店小二一副倒霉的样子，天生就是出气筒。苟大度一下子本事大了起来，那脾气发的，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谁让你们打烊了？你个没长眼的狗东西，没看见老子来了么！”

这年头在酒馆里干跑堂，碰上个蛮横不讲理的混账主儿，也是常有的事情。为了生活，小二忍气吞声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次也跟往常一样，不管有理没理，照旧赔礼道歉说好话。还特意地指了指天上的星星解释说：“官爷您看，天都这么晚了，小店真的是要打烊了。”

不解释还好，苟大度一听这话，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小小的店小二，竟然也敢这样跟老子说话，这分明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苟大度越想越生气，结合一晚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霉事儿，肺都快要被气炸了。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将小儿刚刚挂上去那块写着打烊的牌子，一把就给扯了下来，愤怒地叫骂：“放屁！哪有你们这样对待顾客的？顾客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是你爹你妈，知道吗？这年头连这个都不懂，还他娘的敢在博兴县城里开酒馆儿！我还告诉你，老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你他妈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说完，故意将那块写着打烊的牌子，在小二的眼前晃了两晃，然后用力朝街对面扔去。

小二傻眼了，欲驳不敢、欲哭无泪。黑影中朦胧可见那块写着打烊的牌子，被扔到了大街对面的墙根下。小二委屈极了，刚走了一个大爷余大壮、接着就来了个爷爷苟大度，一个比一个更厉害。天底下横着走的主儿，今晚咋都来到了小店里？店小二也真够倒霉的，既气愤、又无奈。一肚子的怨气，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要怪就怪自己生不逢时，摊上了这么一个乱时候。强盗横行、恶狗当道，老百姓只能忍气吞声受欺负。能够勉强地活下来，已经是上天庇佑、阿弥陀佛了！店小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流下了委屈的泪水。没办法，只好强忍着满肚子的怨恨和委屈，去把被苟大度扔到大街对面的那块牌子，给捡回来。

望着店小二那敢怒不敢言的倒霉样，苟大度忽然感觉心里舒服多了。此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儿。虽然被上边人欺负的滋味不好受、可欺负别人的感觉，却是特别的爽！想到这里，一晚上遇到的那些烦心事儿、和由此带来的尴尬与怨恨，瞬间化为了乌有。苟大度心里感觉平衡了，自然也就气顺了。不知不觉，又美滋滋儿地嘟念起了驴戏“王小赶脚”中那段驴子的念白。“叫声姑娘俺看见了，红绸儿裤、绿绸儿腰儿，白白的肚皮儿，二指厚的膘儿。……”一边念叨、一边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迈步走进了小酒馆儿。挑中间那张最大的桌子，洋洋得意地坐了下来。高高地架起二郎腿儿，颤颤悠悠、手舞足蹈，刚才的尴尬与耻辱，顷刻间忘的一干二净。一边念叨着驴戏“王小赶脚”中驴子的念白、一边幸灾乐祸地望着小二，去街对面把那块写着打烊的牌子捡了回来。

小二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哭丧着脸站在苟大度跟前，唯唯诺诺地哀求说：“官爷，不是小的不愿意伺候您。实在是夜深了，老板吩咐打烊了。烧菜的师傅，这时候也已经熄火回屋睡下了。官爷，小的在这里混口饭吃不容易，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行吗？”

看着店小二的倒霉样，苟大度心里乐呵极了，尽情地享受着欺负人带来的快乐、和人上人的优越感。对于小二的苦苦哀求，不但没有让他心生半点的怜悯和同情、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地数落起来：“甭他娘的在老子跟前装可怜，如今世道就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的肚子里，装的只能是臭泥巴！老子实话告诉你，老子才是今天晚上最可怜的苦人儿。受的欺负和委屈，多了去啦，跟谁说理去？若是再不找个倒霉蛋儿出出气，肚皮都快要被气炸了！去把你们老板叫到这里来，老子要不收拾他，这大肚子狗的绰号，那就算是他娘的白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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